困擾他多日的問題,終於迎刃而解了,沈默著實放鬆了一陣,起在屋裡興的踱了兩圈,卻又漸漸放緩了腳步,他突然想到,就算意識到這個問題,自己又憑著什麼去解決呢?
當年朱紈爲視海提督,權柄甚至大於現在的總督,卻也依然完敗於那些人的面前,敗名裂,蒙冤千古。
而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巡按,無權無勢,人微言輕,怎麼敢與擊敗朱紈的勢力作對呢?
理智告訴沈默,這時候應該明哲保……反正我是協辦,又不爲這件事負責,管他最後的結局如何,都不會牽連到我,我還是老老實實去北京,考進士吧。
但心裡又想起另一個聲音道:‘你不是立志要改變大明王朝的命運,讓我華夏民族再無那三百年的傷痛嗎?以後不知會有多困難,多危險存在呢?如果這次逃避,以後事事都會逃避,將來就算居一品,對將要承無盡苦難的國家,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真是才下心頭,又上眉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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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沈默失眠了,是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啊。但失眠也沒用,他還是沒有拿定主意,到底趟不趟這渾水。直到天亮時,終於不用輾轉反側了,因爲他得起牀了。
簡單的梳洗一番,胡吃兩口早餐,他便懷揣著滿腹的心事,頂著一對烏黑的眼圈上了轎子。
“大人。去欽差行轅?”外面地鐵柱掀開轎簾。輕聲問道。
沈默搖搖頭。嘆口氣道:“繞著西湖轉轉吧。”他是真不願去那個鬼地方。因爲他實在是太不喜歡趙貞吉那種自以爲是地清流了。在這種人眼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絕對沒有灰地帶。所以他們會偏執地認爲。只有廉潔奉公地員。纔是好。纔是有益於人民地。而那些節上有瑕疵地員。便一定是壞。做出來地事也是壞事。所以要統統一桿子打倒。
這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他老先生也不想想。當今天子不務正業。國政被黨把持。任何不順從、不結他們地人。都會被無地掃除。比如說張經、周、李天寵。短短數月之。三位封疆大吏地倒臺。已經反覆證明了這一點。
在這種況下。那些有才幹地人。該如何自呢?若要保持名節。無疑須獨善其。遠居於野才行。但這樣地才子名士再多。於這個國家有何益呢?
胡宗憲是名門之後。真正地世家子弟。對自己名聲地惜。要比那些‘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地傢伙們。還要更甚三分。那他爲什麼還要主與嚴黨同流合污呢?
只因爲他是真正熱這個國家地人。只因爲在他地心中。有著報效國家地使命。有著救濟黎民地責任。因爲在他接詔令。前往浙江之前。曾立下這樣地誓言:
‘此去浙江,不平倭寇,不定東南,誓不回京!’
他要有足夠權力,去施展自己的抱負,去平定大明的東南,所以不得不曲意奉承著趙文華這個白癡加惡,不得不去滿足他和他的主子,那慾壑難填地貪婪。
除此別無他法。
沈默是無比理解胡宗憲的,所以才被他引爲知己,但可惜地是,正義永遠站在道德無瑕疵的士大夫一方,像趙貞吉這樣節無可挑剔的清流名流們,卻掌握著判定一個人善惡的天平。
現在趙貞吉便要將胡宗憲放在這天平上,將他的暗面展示在大庭廣衆面前,讓他萬劫不復。
對於這種打著正義的旗號,卻做些親者痛、仇者快地蠢事的正人君子,沈默是深惡痛絕地。他甚至都著嚴嵩當初整倒他是無比正確的,唯一地錯誤是,又讓他重新跳出來瞎胡鬧了。
想著想著,便回到自己上,他自度肯定是個君子,但是僞君子的分要多一些。對於僞君子來說,對名聲地熱超過一切,應該是獨善其、以全名的。可爲什麼我如此厭惡自己的選擇,如此強烈的衝著,想要撕掉僞裝,真真正正做一會自己呢?
但他覺著自己不會有膽量,邁出這一步,因爲過往的經歷已經證明,只有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他纔會去做一些事,與他的老師截然相反。
想到這裡,沈默口一陣氣悶,掀開轎簾道:“停下,我要出去走走。”將服除下,丟在轎子裡,穿上件七新的儒衫便下了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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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西湖邊漫步,只見滿湖殘荷搖曳,加之秋風更增寒意想起鄉試時仍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竟有恍如隔世的覺。
他本就心中鬱結,此時更加有蕭索之意,緒變得十分低落,沈默不涌起強烈的思鄉之,他想自己那糊塗但可的老爹,更想那不糊塗也更可的未婚妻,這種思念平時被抑在心底,此時一經發,便如江水奔涌不止。
舉目四,他發現自己已在白堤之上,就邁步往西泠橋邊走去,那裡有個地方,是與若菡相關的,也許在那裡,自己能找到些許的安吧……就算是‘梅止畫餅充飢’,也好過現在這樣失魂落魄。
便快步往前街上行去,只見這裡仍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從人羣中穿過,他走到那間凝聚著若菡心的鋪前,不假思索的往裡走。卻被俏麗的店員攔住道:“這位大人,店男賓止步。”
沈默訕訕退出去,卻站在門口久久不願離去……直到日上三竿,估計趙老夫子已經抓狂時,他才不捨的轉回去。
走了兩步,沒來由的心絃一,他猛然回過頭去,只見一輛造型別致的油壁香車,從店后街上緩緩駛出,向他的反方向行去。
那一刻,他的視野中,只剩下那輛令自己魂牽夢繞的小車……是,一定是,如果沒來到杭州,這輛油壁車是不會出現的,因爲這輛車對他倆有著特殊的意義,是一件關於的東西,若菡不會與任何人分的!!
“快,追上去。”沈默拔就跑,卻被鐵柱拉住道:“大人,還有不到兩刻鐘就要開堂了,您要是去晚了,恐怕會被趙部堂責罰的。
”
“顧不了那麼多了。”沈默興的大笑道:“去他媽的趙部堂吧,老子今天不伺候了。”便像個孩子似的,撒歡往前奔跑,毫不理會衆人訝異的目,將所有憂愁與煩惱統統甩在腦後。
那輛車越行越慢,沈默也越行越慢,倒不是他想保持距離,而是已經累得雙痠,肺葉裡好像著了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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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那輛車離開了人來人往的湖濱。穿過了松柏濃蔭,沿著林間小徑,到了一林遮柳護的靜謐之,這裡正是兩人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車伕和僕婦輕車路的下來,朝沈默行個禮,便向四周去了。
沈默扶著車壁站著,只覺心跳到了嗓子眼裡,覺隨時都會暈過去一般……不由暗罵一聲道:‘實在是太缺乏鍛鍊了。’
這時車簾了,一張讓他魂牽夢繞的俏臉出現在沈默眼前,若菡微笑著向他,沈默則直勾勾的回著,只見無雙的秀中,盡是那甜的寧靜,便如山間的溪流,雖然經過了重重的阻隔,卻仍然保持著清純明淨的本質,歡快而安靜的流淌著。
不知不覺中,沈默心跳終於平復下來,再沒有半點浮燥的氣息,心中暗一聲:“真是天下有的好人啊。”終於開口道:“若菡,我不是在做夢吧……”
若菡微微搖頭,小臉上顯出微微激的神道:“除非我們都是在做夢……”
看到面上的紅暈,沈默也不激起來,近過去,用一種充滿魅的聲音道:“試試就知道了。”
若菡的俏臉一下子通紅如火,習慣的了子,旋即卻又擡起頭,微微閉上眼睛。
見到伊人如此,沈默的心一下便融化了,他手將摟住,便準確無誤的向那芳脣上吻去。若菡轉脣相就,這一吻便如火山發,熊熊不可收拾。一面吻著,沈默的手便不由自主的起來,若菡如遭火焚,劇烈的息著,卻沒有半點推託抗拒,只是軀無意識的扭著,俏臉滾燙滾燙。
不知不覺中,兩人便臥倒在車廂裡,沈默還不忘反手將車簾拉上。
一時間,天醉了,地醉了,風醉了、樹醉了,天地間僅是一片醉人的旖旎……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第三更,還有一更!很顯然,我是很用功的,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