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如舟行水逆，下山似水到渠。

    對普通人來說，這句話是立的，但對習武之人來說，上山是蓄力，下山是發力，說不上哪個更容易。

    賈裡玉站在懸崖邊，憑欄俯瞰，山間雲霧繚繞，不知深淺，周芷若安靜地站在他後。

    “我想對面那斷崖才是幾位前輩真正修煉的地方。”賈裡玉指著懸崖對面的一片空地說道，他以前見過宋遠橋等人臨崖練功，反推出其中用意。

    周芷若順著賈裡玉的手看過去，發現懸崖的另外一邊果然有一塊淩空出的巨巖，巨巖五十見方，卻不是規整的平臺，而是帶著一些圓潤的弧度。

    周芷若看得心驚，道：“那石臺不平，站在上面得時刻小心……”

    “修煉上乘武學，豈非要時刻如履薄冰？”

    “掌門教訓得是。”

    “不經曆這種孤立無援的生死一線，難以勘破武學極致的心理關隘，要試一試嗎？”

    周芷若看著賈裡玉，臉上的表多有些張，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咬牙點頭。

    “過去吧。”賈裡玉往後退了一步。

    周芷若暗自調息，深吸一口氣，然後雙手按著木欄，雙足微一用力，子翩翩而起，仿佛淩波仙子，飄向對面石臺。

    “心無雜念，如履平地。”賈裡玉提醒道，他當初去山崖下找張無忌，況比眼前險峻多了，這種經驗不可謂不富。

    周芷若落在石臺上，袂隨風展，更顯出塵之姿。

    當然，心裡多還是有些害怕的，只是站在那裡，並不敢。

    “落梅劍法。”賈裡玉道。

    周芷若轉頭看向賈裡玉，眼中帶著一埋怨，有種“你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覺，人家現在明明連站都都膽戰心驚，還落梅劍法。

    賈裡玉笑了笑，然後子輕輕，好似踏著山間雲霧而來，落在周芷若旁邊。

    “現在可以了嗎？”賈裡玉微笑著問。

    周芷若也不是第一次和賈裡玉站那麼近，但是在這樣一個地方有限、淩空萬丈的石臺上，這種近距離的接更讓人覺奇異，好像整個世間只剩下他們二人，彼此依靠，風雨同在。

    周芷若將雜念排出腦海，緩緩出長劍，腳步微挪，劍尖上指，使一招“淩寒傲立”。

    因為知道賈裡玉就在後，萬丈懸崖也變得沒那麼可怕了。

    “好。”賈裡玉贊道。

    周芷若神大振，步法和法也流暢許多，“一剪寒梅”、“落雪點梅”、“俏不爭春”等招式使得行雲流水。

    而且因為懸崖頂，心理和以往都大不相同，對這套劍法也有了全新的悟，然而就在覺得一切進展順利的時候，一招“梅止”的回劍招讓看到賈裡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懸崖對面。

    “不要分心。”賈裡玉提醒道。

    周芷若頓了一下，強行收攝心神，跟著使出落梅劍法最後一招“暗香襲人”，所謂“暗香”，其實就是“劍氣”，將劍法練出劍氣，整套劍法中難度最高、威力最強的一招。

    噗！

    一團雲霧在劍尖化開，劍尖破空，發出一陣輕微的響聲。

    功力深淺不同，這一招所呈現出來的威力就不同，周芷若現在的環境迥異於平時，神高度集中，每一招的細節都注意得清清楚楚，和平時練劍相比，此時此刻的驗無疑更為深刻。

    周芷若正要將心中的悟說給賈裡玉聽，忽然聽到他聲音古怪地問：“倚天劍和屠龍刀的，除了我和你，還有誰知道？”

    周芷若一下愣住，遙遙看著賈裡玉，有些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但從他聲音中不難聽出其中的冷漠。

    “賈公子，你什麼意思？”周芷若站在巨石上，突然覺得無比的無助，一個絕的念頭從心底冒出。

    “就是話裡的意思。”賈裡玉淡淡道：“除了我和你，還有誰知道倚天劍和屠龍刀的？”

    周芷若愣住了，握著劍的手開始輕輕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大錯，賈裡玉終究是魔教魔頭啊，怎麼能那麼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呢，難道是因為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漢水的那次初見？

    “除了你便只有我。”周芷若逐漸冷靜下來，現在驚慌也沒有用，不要說自己站在這座孤立無援的石巖上，就是兩人易地而，也難逃他的魔掌。

    “是這樣嗎？”賈裡玉自言自語了一句。

    “如果賈公子除掉我，這世上就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這個了。”周芷若說道，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莫名的疼痛。

    “是嗎？”賈裡玉看向周芷若，然後再度躍而起，像一只獵食的蒼鷹一樣，撲向周芷若。

    周芷若現在什麼都不想了，若不是背負著師傅的命，甚至想縱一跳，一了百了。

    下意識地舉起手裡的劍，正是剛才演練的“淩寒傲立”，賈裡玉隨手彈開劍，右手一個“如意扣”擒拿手鎖向的嚨。

    回劍橫封，用劍擋住賈裡玉的手，“當”地一聲，的手被震得一陣酸麻，向後退了幾步，若不是石被風化得沙皺不平，還要向後一段。

    “為什麼？”周芷若問道。

    “什麼為什麼？”

    “即使我知道這個，若沒有你的幫助，我也辦不這件事，你為什麼這麼著急？”

    賈裡玉笑了笑不回答，第二招擒拿手跟上，抓向周芷若的肩膀。

    “你怕我告訴別人？”周芷若沒有抵擋這一招，任由賈裡玉抓住自己的右肩。

    “你為什麼不還手？”賈裡玉皺眉松手。

    “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何必要這種貓戲老鼠的侮辱？”

    “你連嘗試都不願意？”

    周芷若不答，盯著賈裡玉看，雙眼慢慢潤，仍是問：“為什麼？”

    當然不是問賈裡玉為什麼要這麼做，而是問為什麼當年的那個熱心年變現在這樣的冷酷魔頭。

    “你打贏我，我就告訴你，出劍！”說著一個龍形步，扇出一掌。

    周芷若心灰意冷，反而激發出心的一狠勁，長劍豎起，向前一繞，一道劍刷出，用的卻是峨嵋的獨創劍法。

    落梅劍和神猿劍都是賈裡玉悉的劍法自然不能再用。

    “這還差不多。”賈裡玉食指和中指並起，穿過劍，點向周芷若的手腕。

    周芷若手腕一扭，長劍橫削出去，賈裡玉了聲“好”，後仰避開。

    絕、悲傷、憤怒、恐懼等緒聯合沖擊下的周芷若，竟然克服了對懸崖的恐懼，盡自己一所學，強迫自己去適應這種戰鬥環境，去適應這種沒有退路的絕境。

    轉眼二十招過去，周芷若固然沒能占到賈裡玉一便宜，賈裡玉卻也沒有到周芷若一下。

    “他是在考校我的功夫！”如同一道閃電劈過腦海，周芷若突然意識到什麼，然而接下來手臂就被賈裡玉拍了一掌。

    “集中神。”賈裡玉道。

    “哼！”周芷若冷哼一聲，開始提升劍勢，長劍風馳電掣般刺向賈裡玉，卻是賈裡玉剛傳他們的猿擊神劍。

    賈裡玉笑了一聲，雙掌合擊，夾住周芷若的劍，周芷若用力向後掙，長劍紋不，周芷若了一聲“撒手”，加力後扯，結果一不小心劍柄手，周芷若接連後退，眼見退到巨石邊緣，墜下懸崖，一道人影風一般掠了過來，手攬住的腰，將拉了過來。

    周芷若子向前一撲，撲進賈裡玉懷中，順手點住了他上幾道。

    “你……”賈裡玉驚訝。

    “我什麼？”周芷若得意地反問。

    “沒什麼？”

    “是嗎？”周芷若試著從賈裡玉懷裡掙出來，但賈裡玉的手死死地樓住，一時難以彈，心裡也是百味雜陳，總不能解開道讓他先把手拿開，然後再點上吧？

    “你點住我的道，是想滅口嗎？”

    “你剛剛想做什麼我就想做什麼，說吧，你剛剛想做什麼？”

    “就這樣。”

    “什麼？”

    “現在這樣。”

    周芷若臉上一紅，又扭了幾下，道：“你再胡說，我就把你推下去。”

    “你也要跟我一起下去。”

    周芷若不作聲了，過了一會，問：“賈裡玉，你剛剛故意那麼說是為了將我至絕境，然後絕地反擊嗎，你在有意考校我的功夫對不對？”

    “你自己能猜到還問我。”

    “我要你親口說出來。”

    “是。”

    周芷若也不掙了，就那麼把頭靠在賈裡玉的肩膀上，就像無數次想做的那樣，輕輕歎了口氣：“是就好。”

    賈裡玉在背上輕輕拍了幾下，道：“放心。”

    周芷若嗯了一聲，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向後一退，指著賈裡玉的手：“你你你……你沒有被我點中道？”

    賈裡玉笑著說道：“我堂堂大魔頭，哪有這麼容易被點中道？”然後重新張開雙臂，道：“過來。”

    周芷若低頭，微微搖了搖，剛才是順勢而為，現在再過去就是投懷送抱了好嗎。

    “過來！”賈裡玉又了一聲，周芷若抬了抬眼看向賈裡玉，然後右腳不控制般地向前邁出。

    他們擁抱在了一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