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榕一帶的平房已經被拆了平地,整個規劃區被巨大的宣傳廣告牌圍了起來。

在拐進大樹榕的小巷中,還有一些鐵皮屋的店鋪在營業,黑漆漆街道中出點點亮,但是,當整個大樹榕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後,這些鐵皮屋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

陸錚此時,就在一間鐵皮屋火鍋店中,和劉鐵在冒著騰騰熱氣的火鍋旁大快朵頤。

劉鐵知道,老領導約自己出來,是準備和自己聊聊外事工作,昨天,自己已經被正式任命爲市政府黨組員、市長助理、外事辦主任,距離常委會討論不過幾天時間,效率快的驚人。

聽說老霍本來外事辦主任都不想用自己,但最後的結果,卻是自己進政府黨組,提市長助理,令人大跌眼鏡。

這幾天市府大院一些消息靈通的於部也一直在議論這件事,大多數人的覺就是,在老領導手下工作,底氣足,跟以前彭市長在的時候完全不同。

愜意的將一塊五花塞進裡,慢慢咀嚼著,陸錚滿足的閉目,說：“真香啊吃過多火鍋店,就這家的香,這啊,應該不是那種催的豬,是自己家養的,所以說,小店有小店的好。”

劉鐵不一笑：“市長,嫂子在家不給你吃啊？”

和陸錚親近的於部都知道,前幾天虎子跑去食堂餐廳給了份菜單,說是市長夫人給市長準備的一週午餐套餐計劃,從週一到週六每天一份套餐,特別詳盡,虎子食堂大師傅每天按照菜單上的菜品準備,說是以後市長每週還會換一次菜單。

陸錚聽劉鐵取笑,無奈搖頭。

自己也知道健康生活健康飲食,高膽固醇高蛋白高熱量的食吃起來也很有節制,開始跟艾瑞斯在一起生活,易這種專業營養師每天搭配的食還覺得不錯的,但是時間長了,就不免想念大口吃的日子,尤其是,艾瑞斯派了虎子直接侵了自己在市府大院的食堡壘,每天三餐就漸漸開始味同嚼蠟。

要說事怪不得虎子,他覺得他的小嫂子是爲自己好,何況,艾瑞斯的要求,那氣場,加上是自己妻子的份,虎子也拒絕不了。

回想想,事的源可能是因爲自己帶艾瑞斯吃了次八寶芋泥,那次之後,艾瑞斯就覺得自己的生活太不健康,高糖高熱量的甜品,那麼老大一碗,直接拿來當主食,這就令艾瑞斯產生了保障自己健康飲食的想法吧。

想著這些事陸錚無奈的很,其實自己的出奇的健康,只怕就是喝毒藥都無恙吧,只是太危險,自己沒有嘗試過。

見陸錚長吁短嘆,劉鐵就笑,現在的老領導,令人覺特別親切,而想想,不知道老領導的夫人是怎樣一位人,能把老領導治的服服帖帖的跑出來吃,想來定是個了不得的了,其風采令人悠然神往。

火鍋店,熱氣騰騰,外面,卻是冰冷徹骨。

王金花此時就站在外面寒冷的漆黑中,盯著火鍋店的亮,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飢腸轆轆,疲憊的就想一頭倒在地上睡去。

等了一晚上了,也不見自己要等的人來,王金花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等下去。

手進棉的兜裡,出幾張皺的鈔票,藉著火鍋店微弱的亮,數了數,一共是七塊八錢,而不知道要在這座鋼筋水泥的叢林中躲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這點錢,夠不夠填飽肚子,因爲市裡,價高的可怕。也不想被關進可以提供三餐的收容站,剛剛從地獄逃出來,不想再被關進另一個地獄,而且收容站裡,現在肯定佈滿了他們的眼線。

一陣寒風吹過來,颳得臉生疼,急忙攥了手裡的鈔票,如果被風吹走,那麼今天就註定要肚子了。

想起這些天悲慘的遭遇,想起那場可怕的噩夢,王金花突然異常的難,自己還不如喝農藥死了算了,現在活著,比死還難。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冰冷,冰冷的讓人沒有任何眷。

因爲生下自己的人是“破鞋”,從記事的那天起,自己就在歧視和白眼中長大,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人給過自己溫暖,包括自己的丈夫、公公和婆婆。自己幾天前才知道,這些自己原本以爲的親人也可以變得那麼可怕,自己被人污辱了,被幾個遭天殺的王八蛋糟蹋了,可是,自己的丈夫,卻狠狠打了自己一頓,好像,錯的那個是自己。

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好人

啊,等等,在這個世上,好像還是有一個“好叔叔”的,是他,自己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溫暖。

那是,那是自己還在廣寧、還“小花”的時候。

當時,自己去城裡賣蛋,被一幫兇神惡煞的大蓋帽抓住,當時,自己嚇壞了,可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叔叔,幫了自己,好像還跟那幫人打了起來,可是,自己那時候太小了,嚇得拔就跑了。後來,自己也在大街小巷的轉悠,可是,再也沒見過那位叔叔。自己一直後悔,如果是現在,自己一定不會跑,一定會幫那位叔叔,揍那幫大蓋帽。

後來,自己長大了,人人都誇自己漂亮,有人做,自己嫁到了青龍,嫁到了大王莊。

大王莊好啊,村裡家家都有錢,很多姑娘,都想方設法嫁到大王莊來。

自己也了村裡工廠的工人,了上班掙工資的人,再不用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於農活。

自己以爲,自己到了天堂,可是,後來才知道,那裡是地獄。

那是一個明的午後,只記得,自己是去接喝醉的丈夫,然後,幾個醉醺醺的魔鬼抓住了自己,那是一場自己想永遠忘記的噩夢,永遠不想再記起

事後,自己回到家哭訴,卻被丈夫暴打了一頓,說都怪自己招的,怎麼別人沒事？而聽說那幾個魔鬼裡有董事長的小兒子和侄子後,公公婆婆也沉默了,自己要去報案,他們卻將自己關了起來,他們說,得罪了董事長,在這個村就沒有立足之地了,董事長是這個村的大恩人,不許你出去敗壞他的名聲。而且你和小軍沒有登記,聽說就是非法同居,是違法的,你和董事長家裡人鬧,想把小軍也送監獄去嗎？

自己抓機會跑了出去,到了鄉里派出所報了案,可是,幾個小時後,警察就把自己給了從大王莊來的人,十幾個年輕的小夥子,有的人自己還認識,是自己丈夫的朋友,可是,他們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對自己拳打腳踢,把自己關起來恐嚇自己,著自己寫自願和周家那幾個魔鬼發生關係的代書,自己不寫,他們就關著自己不給吃喝。自己沒辦法,只好按照他們的意思辦,寫了代書後,他們對自己的看管就有點鬆懈,自己,也趁機跑了出來,跑到了烏山。

自己半年前來過烏山一次,自己的表姐和表姐夫打工來市裡,在大樹榕租了房,自己也只認識怎麼來大樹榕。

可是,大樹榕被拆了,幸好,自己還留著表姐打工的那個超市的電話,打電話的時候,表姐還沒有下班,表姐說,自己在這裡等,可是,到現在,也沒有出現。

自己,極了,從昨天跑出來,自己就沒有吃過飯。

攥著手裡的紙幣,這些錢是自己最後的護符。太冷了,用力抱著肩膀給自己取暖,可是還是擋不住刀子一樣的寒風,前後心都涼颼颼的,就好像赤站在雪地裡。火鍋店裡飄出的香氣,令自己更是飢腸轆轆。

了於涸的脣,慢慢走過去,推開了火鍋店的門,一熱氣撲面而來,裡面,好暖和。

“吃點什麼？”微笑迎上來的小老闆熱突然消失,眼神變得冷漠。

這類人見多了,是因爲自己上沾滿泥的棉襖棉,沒辦法,跑出來後回家只拿了表姐的聯繫方式,本沒有時間換服。

而且,每次來城裡,城裡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差不多,這有什麼呢？按照小學課本的生知識,自己本來就是食鏈中最下等的生,從來就沒有人,瞧得起過自己。

“最便宜的燒餅多錢一個？”

想著燒餅的味,自己都等不及了。

“一塊錢三個。”小老闆冷漠的回答。

“那,我買兩塊錢的,能不能給我七個？”

一塊錢三個,應該是很小的燒餅,自己飯量很大,又極了,七個燒餅不知道夠不夠吃,但是自己要留點錢,萬一表姐今天找不到自己,自己還要想辦法找地方睡覺,外面太冷了,睡在路邊的竹椅上,自己會被凍死的。

“不行。”小老闆還是那麼冷漠,甚至厭惡的捂著鼻子,將一袋燒餅不耐煩的塞給自己,就好像,自己再多留一會兒,會污染他店裡的空氣。

接過紙袋,燒餅的香味令自己忘了一切,飛快的拿出一塊向裡塞,小老闆已經在開始推搡自己,可是,自己並不在乎,誰會在意自己是不是沒有自尊呢？

咦,那邊的目好溫暖,很悉的覺,那個人,是誰呢？好像,好像關切的看過來？難道一個鄉下乞丐,也會有人在乎的？

等等,等等,是他？是他嗎？是廣寧的好心叔叔？好像,好像真是他,除了稍微老了那麼一點點,他,他好像沒什麼大的變化。

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可是,又爲什麼,突然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