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坐在馬車上，腦子裡還在回想賈裡玉提出的那一個個問題和想法，老實說，真被震撼到了，早從賈府外面的產業布局中判斷出，賈裡玉此人絕對是一個思維不拘一格的奇才，今日一番談下來，發現賈裡玉簡直是有些離經叛道。

    沒錯，是離經叛道，而且是跟賈寶玉完全不同質的離經叛道。

    比如他說到將田地租給各家各戶時隨口說了句：“有一天整個國家的百姓都會擁有自己的田地，先是每年只用上繳一定的糧食，到最後連糧食也不用上，可以自己自由買賣。”

    自由買糧賣糧？他到底在想什麼？

    除此之外，聽他言談舉止之間，似乎對當前的禮法制度也頗有些不屑的樣子，雖然他沒有就此說太多，但完全能看出來他這方面的念頭，對薛寶釵來說，無疑是到了不小的沖擊。

    別的不說，跟了他一段時間的平兒姑娘都和以前有些不同了，竟說出那種要跟他一起走的話，真是不可思議。

    好像探春也有些改變呢，似乎對自己庶出的份釋然了很多。

    薛寶釵掀開窗簾看著外面不停倒退的景，心中暗道：“這個賈裡玉，到底是何方神聖？”

    薛寶釵接手府外產業的事，很輕易地得到了王夫人的同意，倒是王熙有所覺察，當平兒回來匯報外面的時，問起賈裡玉的打算，平兒也沒有刻意瞞，說了賈裡玉可能要走的事，王熙聽罷大驚。

    “他要走，去哪兒，這裡不是待得好好的嗎？是嫌上的份例太多嗎？”

    “不是，他要去雲南接一個很重要的人。”

    “接人？什麼人？”

    “他沒說，總之是很重要……”平兒想了想，補充道：“我到時候會隨他一起去雲南。”

    “什麼？！”王熙眸圓睜。

    “我會跟他一起離開。”平兒語氣平靜，但十分堅定。

    “平兒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會跟他一起離開，二。”平兒直視姐，坦然說道。

    姐氣得兩腮通紅，指著平兒半晌說不出話，好久後才說了兩個字：“你敢！”

    平兒忽然笑起來：“二，你當初把我放在他邊，就應該知道會有今天啊。”

    “我把你放在他邊，是讓你看著你，不是真的讓你跟著他！現在居然跟我說什麼要跟他一起離開，如果不是你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都想不到是你在跟我說話。”

    “人總是會變的二，就好像你當初說以後要嫁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可是現在呢，卻跟二爺在一起……”

    姐聞言，臉一，但隨即又恢複震怒狀態：“我不答應的話，你哪裡都去不了，平兒，你是賣給我的你別忘了。”

    平兒道：“如果真要到了這一步，他會為我贖。二，實話告訴你，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幸福的日子，所以，請全我吧，哪怕看在我們多年的分上。”

    “如果我偏不全呢？”姐冷冷道。

    “……他說，只要我願意跟他走，即使我在皇宮，他也帶得走我。”

    姐啞口無言，早聽說了，賈裡玉可是神威軍的總教頭！可是能單槍匹馬從山匪手中救人的武林高手！

    這個時候，賈璉從外面回來，看著兩個人這個表，笑著說道：“你們幹什麼呢，不會又在吵架吧？”

    王熙見到賈璉像看到救星，指著平兒道：“，要跟人私奔！平兒要跟人私奔，我管不了了……”

    賈璉聞言臉大變，這麼一塊吊在邊垂涎多年的，自己還沒嘗到就要跟人私奔，這事絕不能忍。

    “私奔？跟誰，去哪？”

    “你問。我管不了了……”姐語氣中充滿疲憊。

    賈璉看向平兒，平兒不卑不道：“我要跟賈裡玉一起離開了，正好今天先跟你們一起說一下。”

    賈璉氣極反笑，道：“我看你是糊塗了才這麼說，你是陪嫁給我的同房奴婢，你的命都是我的，你往哪離開？”

    平兒皺眉道：“果然他說得對，你們都不是講道理的人，我也不是征求你們的意見，只是告訴你們一下，不要說我已經夠了夾在你們中間的閑氣，即使我在賈府生活得很輕松，我也要離開了，當然你們不會懂的，不過你們今天留不住我的。”

    “是嗎？”賈璉臉沉下來，突然對著外面喝道：“來人！”

    三四個小廝沖了進來。

    賈璉指著平兒道：“把給我關起來！”

    幾個小廝都愣住了，平兒在賈府地位極為特殊，而且對下人非常和善，人緣非常好，此時讓那幾個小廝把平兒關起來，他們著實猶豫。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都不想在府裡待著了吧？”

    幾個小廝這才看著平兒，道：“那平兒姑娘……”他們心裡大致猜到，二爺之所以這麼做，可能是當著姐的面擺擺場子，不可能真的把平兒怎麼樣。

    平兒道：“我一個時辰必須回去的。”

    賈璉有些扭曲的笑起來，像聽到什麼很荒唐的笑話，指著平兒：“你這輩子都別想回去了。”

    平兒歎了口氣，轉道：“那好，你們先把我關起來吧。”

    姐搖著頭不停道：“反了反了反了，反了，全反了……”

    賈璉罵道：“現在知道了，還不是都怪你！”

    姐也不反駁，忽然想到什麼，道：“不行不行，不讓平兒回去，他就回來，他會來的！”姐看向賈璉。

    “他只是我們雇來的一個下人罷了，他敢做什麼，他武藝再高，高得過王法？”賈璉對賈裡玉占著平兒一事早就心生不滿，這次正好跟賈裡玉算算總賬。

    “他趕來劫人，我立即報！”

    說罷，又出去吩咐其他家丁：“多找一些人看著平兒，誰都不允許接近！”說到這裡，頓了頓：“算了，我自己去看著！”

    又轉頭看向姐：“你去跟夫人和老太太回話，這個賈裡玉居心不良，我們不要了。”

    姐一時心如麻，實不知如何置為好，嫁到賈府以來，從未遭遇這等事，執掌後院後更是雷厲風行，手段果決狠辣，恩威並施，何嘗有過這種進退兩難的時候？

    賈璉見這樣，哼了一聲，也不再多說，徑自帶人去關押平兒的房子前看守，等候賈裡玉前來，跟他徹底撕破臉，當眾的，狠狠的，打他臉。

    姐愣了一會，還是先去向夫人稟報了這件事。

    一個時辰後，賈裡玉果然來了。

    沒有飛簷走壁，就是正當明從前門進來，一直來到關押平兒的那座房前，看到帶著一群家丁的賈璉正氣勢洶洶地站在那裡，一副等你多時了的樣子。

    賈裡玉怔了下，道：“這麼說，平兒被你們關在這座屋子裡？”

    賈璉冷笑道：“是，所以你如果識相的話……”

    話未落音，賈裡玉已經大步走過來，上前試圖攔他的家丁像落在臺階上的落葉一葉，隨隨便便就拂到一邊，然後賈裡玉提著賈璉的領口，將他扔到那些小廝上，接著聽到哐當一聲，他一腳踹開房門。

    “走吧。”賈裡玉站在門口微笑著喊平兒。

    平兒嫣然一笑，上前拉住賈裡玉的手，兩人離開院子，對賈璉的大呼小充耳不聞。

    等到兩人來到前院，正要走向大門，王熙帶著王夫人以及一眾護院及時趕到。

    “站住！你們給我站住！”王熙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後響起來。

    兩人停下腳步，轉過，賈裡玉以賈府工作人員份微微向王夫人和王熙見禮。

    王熙向前一步，指著賈裡玉：“賈裡玉，你要幹什麼？”

    “平兒沒有跟你說嗎？”

    王熙：“……”

    王夫人接道：“平兒是我府裡的人，怎能容你一個外人隨隨便便地帶走，留下平兒，你走吧。”

    “可是平兒姑娘答應跟我一起走了，留下這種事恕我做不到了，抱歉。”

    王夫人臉一冷，道：“你把榮國府當什麼地方了，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能隨便帶人離開，你以為自己是誰？”

    賈裡玉心道：“難道隨便把人趕出去死別人的不是你嗎？”說道：“不滿夫人，不要說榮國府，就是皇宮大，我也是來去自如啊。那麼今天就先這樣了，如果沒別的事。”

    王夫人聞言一擺手，家丁護院們迅速上前圍住賈裡玉，賈裡玉轉頭看著那個護院頭領，道：“楊兄，你楊家刀法練得怎麼樣了？”

    楊兄聞言低下頭，賈裡玉指點他刀法有一段時間了，如今他卻要帶著手下圍住賈裡玉……

    “沒關系啦，這也是你們的職責所在，這樣吧，這件事終究是要講清楚，不然顯得太沒禮貌了。”說著轉過看向姐：“姑娘，不如你也跟我走一趟，我順便把事給你代下。”

    王熙聽到這個稱呼，頓時愣在原地，然後就覺到一陣風卷過來，下一刻自己就飛了起來。

    呼呼呼~耳邊的風響個不停。

    賈府前院，王夫人和眾位護院家丁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麼賈裡玉、平兒和王熙突然消失。

    姐耳邊的風停下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郊外，好像變把戲一樣。

    “怎麼樣，剛才有沒有嚇到？”

    賈裡玉微笑著問。

    王熙看著賈裡玉，一言不發。

    賈裡玉也不以為意，轉頭跟平兒說：“平兒你先去那邊等我，我單獨跟姐說幾句話。”

    平兒點點頭走到一旁。

    “姐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請你如實回答我。”賈裡玉走到姐面前，抬頭看著，“我想請問你，你願不願意也跟著我一起離開賈府？”

    王熙聞言嚇得往後一退，一個趔趄沒有站穩，忽然覺自己的腰被人攬住，子穩住，發現自己正在賈裡玉懷裡，趕手推人，卻推不。

    “先回答問題吧。”賈裡玉面帶微笑，心裡惡劣地想著，想調戲姐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放開我。”姐心煩意至極。

    “你想不想離開賈府，回答我我就放開你。”

    “我不能離開！”王熙口道，然後又說：“你放開我。”

    “是不能，不是不想？”

    “我我也不想離開……”

    “打算一直跟著賈璉那個草包嗎，你應該知道他配不上你的吧？”

    王熙這次沒接話，也同時放棄推賈裡玉。

    “所以說，何必繼續委屈自己，對上要討好老太太和夫人，對下又要想著如何和那些刁鑽的下人鬥智鬥勇，中間更要想著怎麼跟同輩好關系……太累了，不如跟平兒一起，離開賈府算了。以後也給你一個大後院，讓你做院長。”

    王熙低頭不語。

    “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要，回去。”平日殺伐決斷的姐現在像一個無能為力的弱子。

    “也行，回去考慮也行，我暫時還不會離開，過段時間你想通了再派人告訴我。”

    “……放我回去。”

    “平兒呢，你同意離開了嗎？”

    “放我回去，――走就走。”

    賈裡玉笑著放開姐，說：“多有得罪，不要見怪，回去還要麻煩你跟夫人和老太太解釋一番。”

    姐轉小跑回府，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莫名的淚水從眼角下，意煩神迷，心如麻。

    ……

    平兒離開，賈裡玉繼續掌管賈府府外產業，而且同時還有一個重磅消息，賈政已經跟王夫人口風，準備將探春許配給賈裡玉。

    當初賈裡玉向他要探春，手下門客曾當場暗示此事，如今水到渠，是時候把賈裡玉這個未來充滿無限可能的年納進賈府系了。

    原本還想參賈裡玉一本的王夫人，聽到老爺這麼說，又得知當朝大將軍對賈裡玉贊不絕口，哪裡還會去計較賈裡玉帶走平兒的事。

    如今府的正牌小姐都要許配給他，一個通房丫鬟還在話下嗎？

    王夫人隨後讓姐去探探探春的口風，結果探春罕見地面帶地回道：“聽從父母親的安排。”儼然是一個乖兒的樣子。

    “這座榮國府，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中了賈裡玉的毒了。”

    姐鑒貌辨，知道三小姐對賈裡玉早已是芳心暗許。

    所以那個賈裡玉來賈府到底是要幹嘛的，他是要把兩府的姑娘都帶走嗎？甚至，甚至他還跟自己……說那樣的話，他一定是那麼想的……

    卑鄙。無恥。

    去夫人那裡回話的路上，王熙又回憶起郊外的那次親接，臉上頓時火燒起來。

    當晚，王熙做了一個夢，夢到賈璉變賈裡玉，從夢中驚醒，發現旁躺的還是賈璉，不知為什麼，突然有點悵然若失，側躺著，在黑夜中睜著雙眼，不知在想什麼，一直到天亮才又睡著。

    ……

    （無論如何，下一章結束這個標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