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人的香氣，實在是大燉幾乎混合了各種食材的原味，織在一起，匯聚了這襲人的奇香。鍋裡的油正是兩頭豬上取下的板油煉製，爲怕葷腥不夠，薛向特意招呼負責烹飪的幾個食堂大廚子弟把百來斤五花大也煉了，熬出大半鍋油脂，被均勻地分到另外九個鍋裡。鍋中的撲鼻奇香除了這香外，配料的功勞更是不。有不沒帶菜蔬的傢伙，居然捧來了各式佐料。捆的香蔥，鉢的蒜瓣、瓶的花椒，最厲害的是上回吃了的的石川和蔡國慶，這兩小子竟然一個提了一桶家裡夏天曬制的幹辣椒，一個提了一籃子老生薑，歡喜得負責做菜的廚子連連說“有了這兩樣，晚上準備吃得裳吧”。

鍋裡的菜已經燉了半個小時了，人的香味已引得衆人熄了談，齊齊盯著鍋裡，凝神聞香。今晚的葷菜雖然單調，無非是薛向買的兩頭豬和燕壘山送來的蛇，可蔬菜可是富到了極點。新鮮的時令蔬菜有白蘿蔔，胡蘿蔔，花菜，大白菜，芥菜，菠菜，小白菜，黃芽白，椰菜，芥蘭，芥蘭花，青菜、紫菜薹、蓮藕等，春夏乾製的菜蔬有土豆片、紅薯，豆腐乾，乾花生、老蠶豆等等，反正只要是曾經在世上出現過的菜蔬，幾乎在這兒都能找著。當然，此時的鍋裡大燉特燉都是蘿蔔、土豆等經燉的蔬菜，至於白菜、菠菜之類的菜蔬都洗淨了，盛了滿滿五大桶，就等著待會兒燙食。

“大哥，我了。”小傢伙早在這邊開時炒菜的時候，便和哥哥姐姐一同聞著香味，尋了過來。等負責準備餐的搪瓷廠的頑主們運來了瓷缸和筷子，立馬上前就搶了瓷缸和筷子，拿在手裡，大眼睛就盯著鍋裡，里流出了口水。小傢伙中午就吃了點零食，早了，這會兒撲鼻的香味老是挑逗著脆弱的心理防線，防線被反覆的，終於，崩潰了。

“小寶貝，一會兒就吃啊，再等等。”薛向了的小腦袋，扭頭對站在他邊的京華道：“京華，舀子和湯勺啥時能到。”

京華這會兒早到了，今天他的功勞不小，不僅解決了一頭豬，且提供了兩大缸玉華酒廠釀製的劍南春——正是薛向上次擺席時所準備的白酒。可惜酒來了，薛向才發現沒有取酒的舀子，一想到取酒的舀子，自然就想到取湯、盛菜的湯勺同樣忘了準備。方纔炒菜用的是新制的鐵鍬，舀油用的是水瓢，總不能待會兒開吃了，也用鍬挖菜，用瓢取湯吧。薛向正安排陳佛生去尋張胖子完此項任務，卻被立功心切、已走火魔的京華一口接了過去。搶下任務後，京華就吆喝幾個開了小貨車送酒的戰士，回總後取舀子和湯勺，還說他們有車，速度快。這些頑主們會個餐，居然還要總後供應餐。若是讓大政委知道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竟然如此荒唐，軍機要之地竟了兒子的餐飲供需部，非把鼻子氣歪了不可。

聞得薛向問話，京華正要回答，總後的戰士就把勺子和舀子送到了。這下，萬事俱備，不欠東風，會餐正式開始。

上百把碗口大的湯勺分發到各個湯鍋裡，每個湯鍋配了十來把，供應上百人，雖然略微張，也勉強夠用了。湯勺上鍋後，薛向便踏上了大院東北方向的半米來高的一方青石，這回，他甚至連開場白都省了，大手一揮“開”，便躍下石去，朝離他最近的那個湯鍋走去。

有了薛向做榜樣，衆人自也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了。上千人早各自劃好了“防區”，開始有條不紊地排隊取食了。薛向奔赴的那湯鍋，他特意吩咐了未放蛇，雖然他知道三小並不忌食，且蛇實在鮮，他還是不願三小吃那玩意兒。他自己食來無妨，可蛇對小孩子來說，終究還是個恐怖的什，若是讓三小知道自己吃了蛇，指不定會有什麼反應呢。

薛向站定，拾起一個湯勺，招呼跟而來的三小遞上瓷缸，一人給他們撈了滿滿一大勺，其中多是骨頭和胡蘿蔔。三小接過，笑瞇瞇地抱著瓷缸準備去取饅頭，沒走幾步，便遇上來送主食的康桐，康桐拿了三個饅頭就散給了三小。這些饅頭碗口大小，四四方方，正是在薛向授意，陳佛生指使張胖子趕製的。總共用了五大袋麪，蒸了**筐，五點多的時候就送到了，這會兒早冷得了，不過，用來泡熱辣湯，卻是正好。三大袋麪對張胖子來說是小意思，饅頭蒸好後，還直問陳佛生，說缺不缺，若是不夠，廚房冷凍庫裡他剛下了半扇豬，正是怕三哥那邊不夠，可以給三哥送過去。張胖子現在是徹底服了薛向，對他的能力、風采實在是敬仰到了極點，一門心思地就想和薛向粘得點兒，再點兒。他甚至不得薛向天天擺宴，那樣方能顯出他的能耐，不然，他這一個小小的學校後勤長如何才能在薛向面前尋到用武之地。若不是今天恰巧趕上中科大召開各部門的聯席會議，張胖子早扛了和陳佛生一起去了。

張胖子還要送，陳佛生自然是婉拒了。他來吩咐蒸饅頭的時候，那邊已經翻炒好了塊、骨頭，兌了水開時熬湯，這會兒再弄凍過去，肯定又是一番折騰。他這個不饞的紈絝自然怕麻煩，就替那些饞的頑主做了一回主。好在衆人不知道，要不然非把他剝了不可，吃還有怕麻煩的？

薛向手中端著的瓷缸有碗口細，一掌來長，這種特製的瓷缸正是專門用來給野外施工的工人師傅準備的。因爲它不單能作口杯用來刷牙，也能泡茶、盛水，最大的用恰是吃飯。薛向早得狠了，也顧不上去和衆位老大講什麼禮數，擡手做個手勢，示意衆人自用，徑直尋到盛饅頭的竹筐，一把抄起三個，就掰碎了，泡進了湯裡，用筷子這麼一攪合，便混著塊、骨、蔬菜倒進了裡，未幾，吐出幾塊被剔了的骨頭，一大缸乾貨就下了肚。

小傢伙人小力小，不能長久地端著碩大的瓷缸，便拖著薛向給他找了放碗的地方——正是薛向方纔躍上的大青石。小傢伙和小晚、小意就把這方青石作了飯桌，圍了一圈，學著大哥的模樣，把饅頭掰碎了泡在了湯裡，埋頭大吃起來。這一餐飯，三小吃得甚是香甜，竟比在家吃得更痛快。大冷天裡，三人額頭上汗水涔涔，鬢角已被溼。小傢伙更是不住地吐小舌頭，喊著要服，卻被薛向阻住。雖然三小所在的青石離最近的一堆篝火只四五米遠，此的溫度正暖，也不會著涼。可薛向知道小傢伙的脾，沒準就玩得忘了加，快過年了，冒了總是不好。

薛向吃飯的速度極快，三口兩口乾下三四缸，混了個肚兒圓，便擱碗停著。小傢伙三人碗裡的食，本不用他費心，康桐幾人就沒讓三小碗裡空過，甚至連數量極的兔，也弄來了六隻。這會兒，三小早擱了瓷缸，各自一手拿著一隻炙烤得金黃的兔，吃得滿流油。

一餐飯吃到竈火盡滅，方纔結束，兩大缸酒自然也被牛飲鯨吞完畢。薛向要照顧三小，沒敢多喝，洗淨瓷缸後，盛滿一缸酒，便把衆老大和來敬酒的應付了過去。衆人知三哥今天有弟妹在場，倒也知識趣，沒有一個勁兒的勸酒。薛向雖然沒有奉陪到底，可這幫頑主們卻是喝得盡了興。這二十年陳的劍南春，哪裡是他們能常喝的，更何況，現在又是大冷天，正好喝酒暖。這幫魯漢子雖無“晚來天雪，能飲一杯無”的雅興，卻也頗有幾分“劇飲千杯男兒事”的豪，兩大缸酒愣是被衆人喝了個底朝天。

今天，京華算是盡興到家了。這會兒，這小子已經喝得醉如泥，昏睡如豬了，被薛向招呼人放在一火堆旁，角上還掛著得意的笑。開飲後，薛向與人對飲，皆捎上他，略略提了下他今日的功勞。衆頑主一邊知曉三哥這是在給京華做臉，一邊卻也頗承京華奉獻酒之，皆給足了他面子，連連向他敬酒、舉杯。

京華在四九城苦苦掙扎大半年，期間被薛向恫嚇，被衆頑主冷落，被江朝天欺負得幾下跪….等的不就是今天嗎?等的不就是被衆頑主認可嗎？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這會兒，見衆老大給面子，京華熱上涌，幾乎是心酸和豪一起奔上心頭，自是酒到“杯”幹，乾脆異常，。奈何這“杯”子是何等大，一杯即使不盛滿，也有小半斤，兩三“杯”下去，京華便搖搖墜，人事不省了。

酒足飯飽後，衆人便齊齊圍著篝火開始神侃。薛向也拉著三小尋了堆篝火，就地坐了，此時篝火已經燃了六七個小時，這方土地早被炙烤得溫暖異常。忽而，不知誰先起了歌聲“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雄鷹展翅飛，哪怕風雨驟……”接著，大夥兒皆跟著哼唱了起來，聲音越聚越大，一幫變聲期的破鑼嗓子竟唱出了豪邁的覺。這是74年上映的《閃閃紅星》的主題曲，甫一問世，便戰勝同時期所有的革命歌曲，爲時下最流行的歌曲。這會兒，就連小傢伙也開合著，躺在薛向懷裡，跟著衆人哼唱。一曲“紅星照我去戰鬥”唱罷，又起了別的歌曲開始接著演唱。

薛向跟著哼唱，擡頭天，天空霾，不見一，可他的心中卻充滿了歡樂。他看看邊歡樂歌唱的弟妹，再瞅瞅放浪形骸的衆兄弟，開合的角泛起笑來。這是一個戰天鬥地的年代，雖然質匱乏，可人的神面貌遠勝後世。儘管這些歌曲在意境和詞意上較後世悠揚婉轉、直肺腑的抒歌曲多有不如，可和這些剛無畏的青年們一起合唱，不知覺間，竟讓人心中憑空升起一腔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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