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這個時間，疏影正守在玉殿外，不得我的喚，是不會進來的，更遑論默不作聲的就放別人進來，即便那人是南承曜，也是不可能的。

我一把扯過池邊裳裹住自己僅著裘的子，迅速回頭，卻在見到來人的時候不由得心下一鬆，漾起溫暖笑意。

母親一面往我邊走，一面笑道：「傻孩子，我嚇到你了是不是？我特意不許疏影通報，原想著是要給你一個驚喜的，哪裡知道反倒是嚇了你一跳。一個孩子家，怎麼會有那麼強的戒心，也不知道是隨誰了。」

「母親怎麼來了？」

我一面微笑著問，一面就從水中起，母親卻趕了幾步，手扶住我的肩，就勢把我按回水下：「快別起來，我都聽疏影說了，多泡一會你會舒服些。」

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有些不自然的道：「這丫頭好的不學，淨學人家說這些有的沒的。」

母親笑了起來：「你也別怪，是我自己覺得奇怪這個時候你泡什麼溫泉呀，問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說，是三殿下昨晚留宿在你房裡了。不過你們也該節制些，怎麼就折騰這個樣子了？」

我大窘，低垂著眼眸，看水面倒影中，自己的面容紅得幾滴。

母親撐不住笑出了聲：「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都婚那麼長時間了，況且我又不是外人，還有什麼可害的。」

我心下微微一鬆，看來疏影並沒有把不該說的也說了出去，母親大概還不知道我與南承曜一直以來並無夫妻之實，我倒並不是想要刻意瞞的，只是不願意他們再為我擔心罷了。

及這個話題，我到底還是有些放不開，紅著臉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母親見了我的樣子，似是欣的輕輕一嘆：「看你這樣我也就放心了，看來這幾天倒是我白白擔心了去。」

我微微一怔，母親一直對我心存愧疚，也因此，總是擔心我在這三王府中會不會委屈，這我是知道的。

可方才，說的卻是，這幾天。

我回想起中秋賞月宴那晚，也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母親的時候，臉上言又止的複雜神，心底微微一沉，開口卻是平靜：「發生什麼事了嗎？」

母親驚覺自己的失言，忙掩飾的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和灩兒，有哪一天是讓我

省心的。」

我靜靜的看著，片刻，輕聲開口道：「母親曾經說過，我與灩兒不同。母親也說過，有些事，我遲早會知道，遲，不如早。所以，請您不要瞞我，不論發生了什麼，清兒都能承得住。」

怔怔看我片刻，終是長長一嘆：「清兒，你這樣聰明，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有些時候我寧願你糊塗一些，不要那麼懂事，也不用看那麼，那樣也未嘗不是一種福氣。」

我笑笑，沒有說話，而母親面仍是有些猶豫，遲疑的問道：「清兒，你在清和殿上的那一曲琴音，是從何習得？是蘇先生教的嗎？」

「中秋賞月宴上，是清兒第一次聽。」

我搖頭，平靜的重複昨夜對南承曜說過的話，心裡卻是微微一涼，知道必然有什麼事不對了。

母親停了半晌，目緩緩的轉向窗外，聲音聽來有些飄忽：「你不會明白我們那時的，如同做夢一樣。五年之後，這世間，竟然又現，驚鴻琴音。」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覺得心中某一個角落，一點一點的涼了下去，終於冷寒一片。

母親目帶憐惜與不忍，卻仍是接著開了口：「那支曲子，正是前朝公主寧羽傾所做『驚鴻歌』的樂音，當年前朝太后壽宴上，瑤琴清唱，餘音繞樑，風姿驚世。我曾以為，這世間再不會有這一曲驚鴻琴音，可是，偏偏卻是你，清兒，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