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渾冰冷,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了。
他卻轉眸不再看我,也不再多說一個字,側臉的弧度冷峻異常。
恰此時,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宣禮太監尖細的嗓音打破了這近乎凝滯的空氣——
「恭請三殿下、三王妃宮!」
他沒有理會我,徑直掀開車簾下車,也沒有毫手扶我的打算。
早有小太監低眉斂目的垂首恭立一旁,等著扶我下車。
而我定定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彈。
「恭請三王妃宮!」許是見我久久未有作,那小太監重新細聲細氣的開口催促,雖然仍用了敬語,但話語裡已經約可辨幾不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聽得南承曜的聲音冷冷傳來:「連主子也敢催促了,可真是李康安教的好奴才!」
那小太監一驚,猛地跪倒南承曜腳邊不住磕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殿下恕罪!奴才該死!請殿下恕罪……」
南承曜冷冷看他:「你跪錯人了。」
那小太監也是極為機靈的,立時轉向我磕頭如蒜:「奴才該死,求王妃恕罪!求王妃恕罪……」
我正開口,卻聽得南承曜的聲音輕描淡寫的傳來:「都愣著做什麼,還不拖下去。」
立時便有人應著「是」,利索的架住那個小太監往我們的視線外拖去,那小太監被堵住了,連聲音都發不出,只有微弱的嗚咽聲漸漸遠了。
我抬眸去看南承曜,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他卻已經大步走回車前,不容抗拒的握著了我的手腕,看似是扶,力道卻大得幾乎是拽我下車了,暗黑的眼眸深,沒有一可以解讀的緒。
雙足甫站落在地的那一刻,他鬆開了我的手,聲音低低的響在我的耳邊,那樣輕,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得到,卻每一個字都沉我心底:「你最好記得我剛才說的話。」
我跟在南承曜後,隨著引導太監從承天門,一路走過嘉德門、太極門、朱明門、兩儀門,最後緩緩步了皇上居住的定乾宮正門。
在這高牆宮之中,傳得最快的便是流言蜚語,承天門前發生的事不過就在剛才,可是,卻像是已經傳遍了這紫荊宮的每一個角落一樣,亦或者,是因為我太過敏。
總覺得,這一路行來,所遇宮太監,對著我們行禮,無不恭敬到小心翼翼。
而他們雖極力避諱卻仍控制不住看向我的眼神裡,亦是包含了太多意味不明的影在其中。
我垂下羽睫,掩住所育不合時宜的緒。
進了定乾宮後殿,皇上正神倦怠的靠在太師椅上,閉著眼,氣並不甚好。
而慶妃娘娘親自侍奉一旁,一雙羊脂般的玉手正輕輕替他按頭部。
我跟在南承曜後,咬牙對著眼前這個眉目冷的老者跪了下去。
他的手不甚在意的揮了揮,示意我們起來。
正是這雙手,沾滿了我至親之人的鮮,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可是,我卻什麼也不能做,一個字都不能說,藏在寬舒袖下的雙手,指甲深深的嵌進掌心,那樣的疼。
然而這疼,卻抵不過我心中的萬分之一。
「你帶來做什麼?」皇上淡淡開口問道。
「聽聞父皇近日頭疾又犯了,兒臣想著恰好知道一些偏方,之前還有些用,所以這才帶著進宮來試試的。」
皇上聞言,眸微微緩和了下,出口的話卻仍是不冷不熱:「那是過去,現在再給朕開方子,焉知不會是毒藥。」
「父皇言重了。」南承曜並不迴避皇上的視線,帶了點不在意的語氣開口道:「人麼,既然嫁了人,就像是從娘家潑出來的水一樣,今後種種,自然是相夫教子,以夫為天,哭過了鬧過了也就算了,日子還是得照樣的過。父皇信不過,難道還信不過兒子嗎?」
皇上深深看他,半晌,才再開口:「你還是要保?為什麼?」
「懷了兒臣的骨。」
皇上嗤笑了下:「慕容灩不也懷了你大哥的骨,他點頭廢太子妃的時候可沒有多遲疑。曜兒,我一直以為你並不是一個兒長的人。況且,我現在只是要廢了三王妃的名分,的命自然可以留到生產過後。」
南承曜沒有說話,停了片刻,突然靜靜開口:「父皇,你還記不記得母親?」
皇上面一變,靜默不語。
而南承曜的聲音略微低沉,再度響起:「兒臣很清楚自小沒有母親照顧是什麼樣的,並不想讓我的孩子再經一次。」
皇上看著他,目漸漸和了下來,那和當中,又帶了些許愧疚傷痛的複雜緒,似有所鬆。
卻不想慶妃娘娘忽而輕輕嘆道:「三殿下和王妃倒是意篤深,只是可惜了慕容一族辜負皇上深恩,做出謀反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日後的小世子或者小郡主,有一個罪臣之後的母親,也不知道……唉……」
南承曜緩緩轉眸看向慶妃,而慶妃娘娘卻並不看他,眸中帶了一決絕和複雜,朱微抿。
皇上的眉目重又冷了下來,他沉片刻,然後對南承曜開口:「待孩子出世之後,你可以將他由新王妃養,杜家那個兒雖然貌,但出到底低微了些,寵著點無妨,但不能太過,朕會再為你挑一門合意的親事的,必然會選擇一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來承擔小皇孫的養育重責,朕相信,無論是小世子還是小郡主,新王妃都必定會視如己出的。」
「視如己出,『如』,畢竟不是『是』。就連親生孩兒之間,也有親疏遠近之別的。」南承曜的角,緩緩帶出一個微涼的弧度:「父皇,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的,不是嗎?」
皇上的神深深震,良久沒有說話,而目中那複雜影也越發的幽深。
慶妃娘娘的眼中含了一不易察覺的尖銳,不再閃避,直直看向南承曜,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問道:「三殿下一直不肯廢妃,今日又將帶到定乾宮來說了這許多,只是為了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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