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湘、梅茹兄妹二人回府之后便去了喬氏那兒。

丫鬟們掀開簾子，梅湘一只腳剛進去，往里拂了一眼，另一只腳便莫名頓住了。梅茹不解的在后頭推他：“哥哥，怎地不走了？”說著，歪頭往里一看——

原來大嫂在娘親跟前伺候呢！

梅茹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聽到梅茹的聲音，董氏這才稍稍抬了抬眼，卻也沒看進來的二人。很快，又低下頭去，一派安靜。

梅湘手攏著咳了一聲，這才重新走進去。

見到這個討債鬼，喬氏氣就不打一來。今天燕王殿下來府，二房的三個哥兒都在，源哥兒滿腹經綸，潤哥兒機靈董事，不滿一歲的淇哥兒更是團子似的可，偏就這個兒子連人影都找不到！老太爺問起來的時候，梅寅只能胡謅了個緣由，說梅湘去外地辦事兒去了……

喬氏心中窩著火，但礙于梅茹和董氏在跟前，不好駁了自己兒子的臉面，只是正問他：“這幾日去哪兒廝混了？”

梅湘笑道：“朋友莊子出了些事，我出城幫個忙，今日才回來。”

知他拿話哄自己，喬氏狠狠斜睨了梅湘一眼。再看一旁低眉順眼、一言不發的兒媳婦，喬氏還得替自己兒子把話圓回來，這會兒淡淡責怪道：“你在外頭忙，幾天都不回來，也不知記掛著家里的人！”

“孩兒記掛著呢！”梅湘又認了錯，喬氏便轟他走了：“回你院子歇歇去吧。”

得了母親的話，梅湘起，順便拿眼瞟了瞟董氏。就見自己媳婦垂著眸子，一丁點都不曾留意他這個夫君的靜，只當他不存在……略略一頓，梅湘只能自己往外走。

喬氏啜了口茶，又轉頭對董氏道：“你今日也累了一天，我這兒沒什麼事，你回去吧，晚上也不用再過來。”

董氏應了聲“是”，福了福，依言離開。

其實，喬氏的心思董氏都明白，不過是想撮合和梅湘，可他二人是今生配錯的姻緣，哪兒還能撮合的起來？只怕這人一回來，就去那些狐子那兒，白白給添堵，還不如不回來呢！

如此一想，董氏嘆了一聲，只想早些做個了斷。

走的慢，還未到院子跟前，那些丫鬟便早早興高采烈過來稟報：“大，大爺回來了！”

董氏微微一滯，旋即點點頭。

走到里間，梅湘已經換下先前的外衫，如今穿了件家常的青長袍，立在那兒，姿態清雅，這會兒抄起一副丹青，自顧自倚在榻上看起來。

見他如此，董氏也不知該說什麼，便坐到妝奩前。今天婆婆也不需要再過去伺候，董氏便喚和穗進來，想挽個舒服些的發髻。

外頭的和穗剛剛挑開簾子，那邊廂梅湘頭也沒抬，只是吩咐道：“去倒盞茶來。”

和穗愣了一愣，又躬退出去。

一室靜謐，梅湘轉頭，沒話找話的對董氏道：“我今日挑到幾幅不錯的字畫，尤以這幅碧雨紅蕉最妙，你覺得裱在哪兒好？”

董氏沒看，隨口應道：“大爺書房還空著呢。”

“哎，不妥不妥。”梅湘走過去，“這畫里全是小兒態，掛書房倒讓人笑話。”

他還怕人笑話？

董氏輕笑一聲，隨手取下珠釵，正要抬手取第二支時，梅湘已經先替取下來了。指尖就那麼不小心著了他的手，有些涼意，董氏微微一怔，又尷尬收回來。

不，后那人也不，屋子里忽然就安靜下來。

梅湘只覺得哪兒有些不一樣，須臾，他的手順勢輕輕摁在董氏肩頭。他從鏡中看，一雙桃花眼仿佛含著開漣漪的春水。

董氏不自在的垂下眸子。

“瑤兒……”

梅湘輕聲喚。

忽然，外面有人來傳話：“大爺，姨娘子不舒服呢，也不知是不是了胎氣。”——正是趙姨娘邊的丫鬟。

梅湘一聽，應了聲“來了”，眼神再往下，就見董氏垂著眼，冷冷一笑。起，那雙摁住肩膀上的手就了下去。

“大爺，今日可是要說什麼？”董氏抬眼，再不復先前的神。

梅湘一愣，訕訕道：“我今日買了字畫，上沒銀子了。”

沒銀子便來對示好？

像先前那樣哄？

董氏心底一酸，還是笑：“大爺你都沒進項，我哪兒又有？”又道：“大爺每月的份銀，連帶我的都拿到外面花銷。我這兒如今也就這些了，你要就通通拿去吧。”說著，從箱底取出個錦盒給他。

“大爺，你拿了這些，便將休書給我。”

董氏著他，平靜說道：“從此以后，我們便互不相干，兩不相欠。”

梅湘又是一愣。

“大爺，”外頭傳話的丫鬟催他了，“姨娘子不舒服呢。”

梅湘不知從哪兒冒出一火，梗著脖子道：“催什麼催？不舒服就去請大夫！”

這一吼，外面登時噤聲了。

攥了攥手，他快步掀簾而去。

那梳妝臺上還擱著幾支珠釵，靜靜的，流溢彩。

……

劉媽媽將那邊院子的形簡單一說，喬氏一聽，忍不住又嘆氣。

梅茹在旁邊挑點心吃呢，這會兒好奇道：“娘，怎麼了？”

“還不是你那個不省心的哥哥？一連幾日沒回來，一回來又鉆到那些狐子那兒！整日在外頭東游西逛，被那些……勾搭壞了，我現在恨不得打斷他的！”喬氏怒其不爭道。

想到哥哥如今這般境況，見天的眠花宿柳，這怎麼行？

梅茹皺了皺眉，忽然靈機一，道：“娘，不如送哥哥去姨夫那兒？”

梅茹口中的姨夫正是小喬氏的夫婿、孟蘊蘭的爹爹孟政，如今任陜甘總兵。

“去那兒？”喬氏皺眉，直搖頭道，“你哥哥那子骨你也看到的，文文弱弱，怎麼得了軍營里的苦楚？”明顯舍不得。

“娘！”梅茹起了這個心思，越發覺得可行，勸道：“與其讓哥哥在京城里閑著，不如送去姨夫那兒管束，說不定就此歷練一番，哥哥能好起來呢。”當然，梅茹沒有說，后來傅錚就是去西北道領的兵，到時候哥哥好歹能混些作為，不至于一事無啊。

“這……”喬氏仍舊蹙眉，梅茹還要說什麼，卻被喬氏岔開話：“循循，今日去孟府如何？”

想到姨母的那樁事，梅茹頭就大。連忙將這事學了，又央道：“好娘親，我不想去。”娘親最疼了，也最了解姨母的脾，哪兒舍得送去姨母那兒罪呢？這算盤打得不錯，梅茹忍不住竊喜。生怕喬氏不答應，又連忙挽著喬氏的胳膊撒起來：“好娘親，我真的不想去嘛。”

料喬氏略一沉，這一回竟說：“你姨母這主意不錯，循循，明日你就去吧。”

梅茹措手不及，徹底愣住：“娘？”想到姨母那張厲害的，的小臉更是白了一分。

兒腦袋，喬氏嘆道：“循循，為娘平日實在是太寵你，去你姨母那兒，學些東西也是好的。”

梅茹完全不著頭腦，平日最疼的娘親，怎麼突然就舍得去姨母那兒苦了？

其實，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喬氏今日又見到了傅錚。

若論起來燕王殿下真真是蕭蕭肅肅，爽朗清舉。二房那邊嫌他配不上蒨姐兒，喬氏倒覺得這位傅七郎不錯，人品樣貌拔尖，后宅干干凈凈，就是出差些，不得圣寵。既然不得圣寵，也不會惦記那些事……

喬氏越想，越覺得這位傅七郎好，偏偏又知道對方絕對不可能看上循循！

府里四個姑娘，蕓姐兒子安靜穩重，略讀過些書，與西平伯府庶子正好相配。蒨姐兒是傾國傾城之貌，事面面俱到，還有老祖宗把關，將來自然能嫁一個好人家，至于萍姐兒年紀還小，暫時不提，唯獨剩下一個循循，是個老大難。

喬氏雖然寵兒，但還能不知道自己兒幾斤幾兩？

循循容貌平平，學問平平，偏偏脾不小，更是萬般挑剔。

如此一思量，喬氏哪兒安心的下？

正巧聽到小喬氏這麼一說，喬氏便覺得讓兒去掙些好名聲，也是應當應分的，否則頂個驕縱的名號，循循哪兒能嫁到好人家？

梅茹還不知道喬氏是因為瞧見了傅錚，心思才繞這麼多個彎，若被知曉了，定能氣死！

且說翌日，梅茹去給老祖宗請完安，說了要去孟府上學一事。

老祖宗倒沒什麼，只是提醒道：“去跟你那姨母學學規矩也好，別瞎瘋！”

梅茹耷拉著腦袋，沒打采的應了聲“是”。

坐車到了孟府，剛探下來，梅茹就聽后面有人喚：“茹妹妹。”虛頭腦的口吻，梅茹皺了皺眉，轉頭過去——

果然又是那個周素卿！

梅茹直嘆晦氣，輕輕顰眉道：“周姐姐，你怎麼也來了？”

周素卿微微一笑，最是端莊賢淑的模樣，解釋說：“昨日喬先生讓我指點茹妹妹習字，我便來了。”

梅茹臉一沉：“你指點我？”

要周素卿指點，梅茹還不如主再投一次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