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茹跟著傅錚去中軍帳。

彼時孟政正撓著頭在里面走來走去的罵娘呢。罵的就是那兩個又死活撬不開的探子！軍營里當然有不將士通曉胡人的話，可這回捉到的兩個探子口音甚是更是奇怪，不知是哪一冒出來的。北方各部落間本就分散的極開，這樣子聽不懂的況實在不奇怪，只是讓人心里頭窩火。

見到梅茹和傅錚來，孟政止住步子，疑道：“殿下，循循，你們怎麼過來了？”

傅錚將事簡單說了一遍，孟政愈發驚詫：“循循，你怎麼會的？”

“姨父，”梅茹無比淡定的扯謊道，“府里原先請的許夫子年輕時云游各，會不這樣的俚語，循循便跟夫子學了不，偶爾能聽懂一些。”

這個借口是昨日夜里梅茹想好的。

梅府原先聘的那個許夫子年輕時真的是四云游，如今已經不在梅府，不知跑去哪兒逍遙自在了。找不到他，自然無人會去查證。這個借口穩妥至極。

孟政是個大老，聽了梅茹的話，本不疑有他，皺的不耐煩的一張臉登時舒坦了。

“循循這回可幫姨父大忙了！”孟政哈哈笑。

梅茹臉上卻是赧赧，又語央道：“姨父，這事兒您回去可千萬不能告訴我爹娘，對了——也不能告訴老祖宗！若是被老祖宗知道了，定要責罰我……”

聲音的，滿是兒家不愿示人的小心思。

偏偏孟政這個人什麼都聽不出來，這會子順著滿口答應道：“姨父絕不說出去！”

梅茹這回笑了。

傅錚垂下眼。

梅茹在孟政面前已經摘下兜帽，姑娘家白凈的臉上掛著憨憨的笑，那笑意仿若是用指腹暈染開的一層薄薄的桃花妝，而那雙桃花眼著人的時候格外真切，還真是會唬住人！

彎了彎角，傅錚淡淡移開視線。

孟政將梅茹帶去羈押犯人的營帳里。

傅錚沉默的落在后面，他沒有跟進去，而是獨自立在外面。說起來，這些事都不是他該問的，這些軍也不是他該聽的。他是個閑散王爺，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總要和這些避嫌的。

但不用凝神，也能聽見里面那個小丫頭的聲音。

這位三姑娘似乎確實不大會說胡人的話，生疏又生，勉強極了，但是肯定聽得懂。那兩個探子起初還蠻橫，哼哼唧唧，罵罵咧咧，待發現梅茹能聽得懂時，聲音不自然而然的變了一變。

他們罵一句，梅茹解釋一句。

那些話大概罵的難聽的很，偏偏梅茹不聲，通通淡定的轉述：“姨父，他們在罵人。”。

那兩個探子惱怒，這會子似乎罵的越來越過分，越來越急。于是梅茹改了話，只是淡定道：“姨父，他們還在罵人。”

像是一場特別的較勁。

末了，他們終于不罵了，梅茹又道：“姨父，他們不罵了，要不要給他們一口水潤潤嗓子？”

實在是牙尖利的，真是能將人瘋！

傅錚角忍不住又彎起來。

他別開臉，眉眼淡淡的向旁，可是那漂亮勾人的眼尾止不住的往上揚，墨黑的眼底蘊著淺淺的笑意，怎麼都掩飾不在。

傅錚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如此約莫過去兩刻鐘，梅茹和的丫鬟從營帳里出來。

聽到腳步聲，傅錚轉過來。

梅茹有些猝不及防，腳步不覺一滯。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杵在這兒，下一瞬，又渾戒備的看了傅錚一眼。

哪怕是隔著兜帽，那視線也是像刀子一樣剜在他上。

傅錚淡定的下這把刀子，面無異。

孟政亦走出營帳。他的面雖然稍微輕松一些，但眉頭仍是鎖住：“循循，那兩個人的得很，今日委屈你了。”

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聽了兩刻鐘的污言穢語，怎麼不委屈？

梅茹卻笑，反而寬孟政道：“姨父，這有什麼要？軍要，如今委屈我一人的耳朵，實在是小事一樁。”

“循循這襟不錯。”孟政點頭贊許道，“今日先如此吧，你明日再來，姨父這便派人送你回平涼府。”

梅茹笑著應了聲“好”。

一旁的傅錚淡淡開口道：“孟總兵，本王亦要回去，正好護送三姑娘一路。”

“如此甚好。”孟政哈哈笑道，跟小喬氏一樣心大，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梅茹心里雖是厭惡至極，恨不得避如蛇蝎，可一時又想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這會子躲在兜帽底下，重重擰著眉，跟姨父告辭。

傅錚仍立在前頭等。

他披著大氅，定定立在那兒，立在初春微涼的碎金之下，周哪怕鍍著淡淡的薄，可影依舊沉沉。

待梅茹上前幾步，他才往前走去。

梅茹微微一怔，總覺得這一幕不大真切。

以對傅錚的了解，這人今日太過寧靜，他想知道的，他所懷疑的，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果然，傅錚問：“三姑娘，那些胡人的話你究竟是如何學會的？”

梅茹平靜道：“殿下，方才我在姨父面前都已經說過了。”

“說過什麼？”傅錚淡淡反問，仿佛先前沒聽見似的。

這人又在……梅茹微惱，將先前那套許夫子的說辭拿出來繼續對付傅錚。

還未說完，傅錚就嗤的一聲，笑了。

“三姑娘為何騙人呢？”傅錚問。

梅茹淡然回道：“殿下說笑了，我哪有騙人？”

傅錚停下步子，側著，繼續問道：“三姑娘為何不說實話？”

梅茹被他問的無路可走，惱的不得了，嗆道：“我就是不想說！殿下還能如何？”

拂了一眼，傅錚淡淡道：“不能如何。”

梅茹真是能嘔了一口！

冷著臉，厭惡道：“既然如此，勞煩殿下離我遠一些，免得旁人以為殿下為難一個姑娘家，于殿下名聲無益。”

傅錚這回止住了，他只是立在那兒，定定看著梅茹。

哪怕是隔著兜帽，這人對他的厭惡和厭煩也是擋不住、藏不掉的，那些厭惡比刀子似的目刮在上還要沉，還要重。

某個地方驀地又是略略一，傅錚微微有些愣神。

下一瞬，梅茹已經鉆進車里。

坐定的剎那，梅茹長舒一口氣，不用對著傅錚，實在阿彌陀佛，太好了。

回程的路上，仍是一派安靜，只有車轱轆吱嘎吱嘎，傅錚的馬蹄聲也沒有來的時候那麼的輕快，他策馬行在前面，有些慢。

翻了兩頁書，梅茹怔了怔，不由苦笑。

說起來，能聽得懂這些七八糟的胡人的話，還是得益于前世的傅錚。

那會子梅茹追著傅錚到跑。傅錚不愿意搭理，整日不見蹤影，梅茹無所事事，索在營中跟著人學了這些雜七雜八的話，勉強能聽懂個七七八八。是這還不夠，后來傅錚的戰功越來越多，偏偏他子嗣著急，陛下沒其他可賞的，只時不時送一些各地番邦進貢或者俘虜的到燕王府里，一個賽一個的。

傅錚沒什麼興趣，梅茹反正閑著，見一堆人閑置著，還吃著府里的，穿著府里的，便讓們唱唱歌給自己解悶。偏偏們不大會魏朝的曲子，只會唱各自家鄉小調。

久而久之，耳濡目染，梅茹就能聽懂大多數了。

萬萬沒想到，重活一世，這些沒用的伎倆居然還能派上用場……

想到這些，梅茹又是一個苦笑。

車馬進了平涼城，梅茹便吩咐車夫直接去醫館，還要去找哥哥呢。

也不知道哥哥傷的如何。

如此一想，梅茹越發心焦，又讓靜琴出去跟傅錚說一聲。

料傅錚聽了，淡淡道：“你家公子已經不在那醫館里。”

靜琴“啊”了一聲，梅茹坐在車里亦是一怔。

拂了眼后面的馬車，頓了一頓，傅錚冷冷道：“你們跟本王的長隨走吧。”

說著，他只是面無表的策馬先離開。

梅茹心下生疑，悄悄掀開簾子，正好對上傅錚的背影。

和前世一樣，筆直，孤遠，一人。

垂下車簾，不愿再看。

石冬領他們到了一農宅。

梅茹見到梅湘的時候，他正躺在床上哼哼呢。見到梅茹，梅湘也嚇了一跳：“妹妹，你怎麼來了？”

“哥哥，你怎麼……”后面的話梅茹實在說不出口。

這個哥哥在京城被爹爹揍過一頓剛好，如今居然又了傷，青一塊紫一塊的，上還綁了好幾條繃帶，實在不像個樣子。

梅茹看在眼里，實在心酸，眼圈就忍不住紅了。

“哥哥，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又和……”梅茹往外面看了一眼，石冬在院子里站著，收回視線，低聲道，“哥哥，你怎麼又和燕王殿下一起的？”

梅湘嘆了一聲，將事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他從京城到長安城的時候，孟政正準備要開拔平涼府。梅湘一聽，當下就慫了。他何時真刀真槍的上過戰場？他什麼都沒經歷呢，平日連殺一只都沒殺過，何況是去拼命？孟政見狀，氣不打一來，又沒時間管教，只隨便他。

梅湘在長安城待了幾日，混過幾日，又覺得過意不去，于是上路去平涼府。

知剛到平涼府底下的一個縣，就遇到了幾個胡作非為的胡人。他手無縛之力，什麼都被搶了，還中數刀，最后沒想到還是燕王殿下救的他。

孟政聽到這些氣更是不打一來，直言軍營不養廢，本不愿意見這個沒用的外甥。

傅錚便將他安置在這一民宅，找了個人來照顧，又請了大夫過來。

梅茹聽了這些，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看著眼前不人形的哥哥，嘆了一聲，喚了一聲“哥哥”，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忽的，梅茹抓到一錯，狐疑的問靜琴：“昨夜誰跟你說哥哥在醫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