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暗
廚娘笑著把米糊盛到小盅裡,蓋上蓋子,放到春福手裡的託盤上。
春福端著米糊離開,步伐緩慢地往儀宮的主殿——清梧殿走去。儀宮中有宮,太監居多,沒有一個閒逛的人,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做,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端著盤子的小太監。他只是一個二等監,沒有資格進到清梧殿裡,米糊在門檻外就給了掌事太監,春福則必須在殿外侍立,等殿中人用完飯食,還由他端走空碗。
這些都是儀宮的規矩,每一環一扣都十分清晰,出了任何的差錯,都能迅速找到經手的人。
春福站在殿外,垂著頭,心中一陣一陣地泛起絕。
紀酌拿著熱布巾給皇太孫臉,哄著他醒過來,“瑞兒不?”
“不。”蕭祁瑞打了個哈欠,因為睡覺睡出了口水,張的時候就吹出了一個泡泡。
紀皇后笑了笑,抱著他坐到大迎枕上,“去那小太監進來吧。”
春福正恍恍惚惚地站在門外,忽而聽得傳他進去,頓時出了一冷汗,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掌事太監進去,跪在了皇后的榻前。
紀酌瞥了他一眼,接過盛米糊的小盅,用小勺子攪了攪,冷峻的鷹目中滿是笑意,“瑞兒,來吃米糊了,今日讓他們加了蜂進去,你大伯小時候最吃這個。”
“大伯……”蕭祁瑞跟著念叨,乖乖地張開,把香濃糯的米糊含到裡。
春福現在已經不能思考了,只呆呆地看著這一幕,覺如同酷刑,明明知道接下來的後果,卻要親眼看著這一切慢慢發生。
“你j□j福吧,聽說是淳德八年進的宮,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紀酌也不看他,專心地喂著皇太孫,慢條斯理地說,“本宮生平,最恨兩種人,一則是欺淩婦孺,一則是殘害。”
春福已經嚇得魂不附了,看皇后這架勢,分明是什麼都知道了,可他為何還要把米糊為給皇太孫,難道說,皇后本來就想讓皇太孫死,要順手推給陳貴妃嗎?
“,!”蕭祁瑞咽下一口米糊,跟著說話。
紀酌笑著拿布巾給他拭角的糊糊,又舀了一勺,“淳德元年的時候,二皇子中了毒,你可知本宮是怎麼置那些宮人的?”
小孩子吃不了多,蕭祁瑞很快就吃飽了,撇著不肯再吃。皇后就放下小勺,將皇太孫給娘抱著,“去園子裡玩一會兒。”
春福已經抖如糠篩,當年二皇子中毒,只要是經手過那盤點心的宮人,統統被仗斃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吾以及人之,”紀酌在水盆裡淨了手,拿著布巾拭乾淨,端坐在正位上,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本宮把二皇子沒吃完的那盤點心,給那些宮人家裡的吃了,無論是弟妹,還是子侄。”
“皇后娘娘,小的,小的……”春福癱在地,他會給陳貴妃賣命,正是因為家裡人在陳貴妃手中,家中兄長有許多子,還有妹要養活。
“啟稟皇后,藥已經驗出來,是鶴頂紅。”正說著,一位太醫領著一個小太監走出來,躬稟告,小太監手裡端著的,赫然就是春福送來的那一盅米糊。
“你家在臨縣,這一盅米糊送過去,怕是已經涼了,可得讓你兄長熱一熱再給孩子們吃。”紀酌微微抬手,讓人把那盅米糊放到春福的面前。
自從左相走了之後,朝中的形勢變得一邊倒,每日早朝了右相的一言堂,對此淳德帝很是不滿。
近來的諸多事,讓淳德帝已經不怎麼信任陳世昌了,何況朝中形勢一邊倒,絕不是一個自小學帝王之的皇帝願意看到的,更重要的是,左相的位置很重要,沒有了左相,皇上要理的事就徒然增了一倍不止,這讓耽於樂的淳德帝如何忍?
因而,論資排輩,淳德帝把吏部尚書楊又廷拔為左相,但是第二天早朝,他就後悔了。
“臣有本要奏!”楊又廷出列,拿出了一本奏摺,“京中傳言,左相丁憂,實則為人所迫,乃是三皇子覬覦趙家狀元郎所致。”
大殿上頓時落針可聞,楊又廷現在是左相,一般的員還不能隨意出來反駁他。
“捕風捉影,豈可當真!”陳世昌氣得口疼,趕出列說道。
“此等事關皇家面之言,豈是隨意說說的?”楊又廷不依不饒,躬對淳德帝行一禮道,“皇上,太祖立下規矩,要立皇后之子為太子,便是為了皇嗣綿延……”
就這樣,楊又廷引經據典,從太祖的規矩,講到前朝如何覆滅,再到右相一派支持陳貴妃之子如何的狼子野心,直說到早朝散去,還意猶未盡。
“哈哈哈哈……”樓璟看著京中的消息,直笑倒在閩王殿下的上,“皇上怎麼還能忍著?”
蕭承鈞笑著給他順了順氣,“楊又廷以前做過太傅,論理是父皇的先生,因而他說著,父皇就只能洗耳恭聽。”
對朝堂的安排,蕭承鈞從來都不會把注在一個人上,就算趙端離開,讓朝中的局勢偏頗一陣子,很快就會有別人來補上這個,儘管沒有趙端在時那般得心應手,起碼不會讓右相占了便宜去。
“王爺,那些個東瀛商人,已經捉到了。”陸兆進來稟報。
“走,我們去看看。”蕭承鈞拍了拍上的傢伙,拉著他出去。
上個月攻打南邊的那群倭寇被徐徹平,蕭承鈞就派人了盯著那些網之魚,看他們與誰聯絡,抓了個人贓並獲,將那些指使他們燒殺搶掠的東瀛商人一併捉了。讓人在榕城最熱鬧的地方設了高臺,敲鑼打鼓地召集城中的人前來。
“諸位看清楚,這些倭寇乃是侵犯南郡的,而這三個東瀛商,就是他們的雇主!”臺上,三個著鮮的東瀛人五花大綁地跪在最前面,後跪了兩排禿著半邊腦袋的倭寇。
“閩王仁德,只殺倭寇,不殺商人,爾等卻不知恩,依舊指使手下殺掠,”程將軍站在臺上,中氣十足地說,“尊閩王令,午時三刻問斬!”
虎背熊腰,壯實牛的劊子手,穿著無袖褂子,端著一把系了紅布的大刀,面兇惡地站在檯子中央,就等著時辰到就開斬。
百姓們站在臺下議論紛紛,對著那些倭寇指指點點。
“倭寇竟然就是這些東瀛狗指使的!”
“以前還以為是海外來的富貴老爺……”
“人模狗樣的做生意,背地裡卻指使倭寇!”
若不是法場周遭圍了一圈兵,百姓們就要往臺上扔臭蛋了。
那三個商人嚇得面如土,嘰裡呱啦地嚷不聽,卻沒人理會他們。
“刀下留人啊!”城中的一個富商跌跌撞撞地跑來,“將軍,這三個商人是八月份才來的,並不知曉閩王殿下的新法令啊!”
不知者不罪,法令是上個月頒佈的,還只是私下裡告知他們這些富商,對於七月之後來到的東瀛商人,他們本來不及告知,那些人帶來的海盜就已經開始燒殺了。
“哼,難不讓殿下去東瀛一個一個告知他們嗎?我看是故作不知吧!”人群中有人冷哼道。
程將軍不理會他,只看著日頭,“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手起刀落,劊子手經驗富,出手十分俐落,不多時,十幾個倭寇都了刀下鬼,最後才到最前面的三個商人。
臺下站著的,不僅有榕城的百姓,還有其他的東瀛商人,他們一個個嚇得發抖,終於明白,這位閩王殿下不是說說而已,是真的說到做到。在閩王的手中,不存在任何的僥倖,你知道規矩,就老老實實,不知道規矩,就等著罰。
蕭承鈞的法令,通過倭寇們的口耳相傳,很快就被萬里之外的東瀛島國知曉,雖然依舊有不知死活燒殺搶掠的倭寇,但數量驟減,大部分都老實了下來。
轉眼到了立秋,江州南四郡的山匪,在這幾個月之中,被樓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收拾乾淨了,江州刺史盧新,卻依舊扣著他一半的糧餉。
“我得去趟北四郡,找那老小子理論,”樓璟不滿道,“恰好趙熹也回越州了,順路去看看他。”
從榕城去江州北四郡,最近的路是走越州。
“這裡有我看顧著,你想去哪裡就去吧。”徐徹了外甥的腦袋。
“我跟你去。”蕭承鈞正看著手中的一封信件,神有些凝重。
“怎麼了?”樓璟走過去問道。
“宮中出事了,父後讓我去一趟越州。”蕭承鈞把信給樓璟看。
有人毒害皇太孫,被皇后捉住,嚴審之後,供出此事與陳貴妃有關。紀皇后大發雷霆,下旨徹查。只是,紀酌在信中只說了這些,發生了什麼並沒有說,也沒說讓蕭承鈞去越州做什麼。
“皇后他……可還安好?”徐徹差點打翻了手中的杯盞,急急地開口,話到一半,又生生地止住,故作平靜地問道。
樓璟看了自家二舅一眼,面有些古怪,舅舅似乎,對皇后的事,都格外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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