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暮，迎親之刻。

發嫁的隊伍從蘇府出發。

蘇意卿的兄長蘇涵君未及趕回來，堂兄蘇涵章背上了花轎。

溫氏幾乎走不了，勉強人攙扶著出來，看著那大紅花轎抬起，淚如雨下。

從來不知道，向來怯怯的兒竟會有如此堅決的意志，如磐石不可移、如金鐵不可摧，連一家之主蘇明岳到最后都只能默認了這個決定，溫氏縱然肝腸寸斷，也無可奈何。

蘇明岳扶著溫氏，嘆息道：“夫人莫要如此，這是卿卿自己選的路，說過，縱有千難萬苦，也甘之若飴。你自己生的兒，你應當看得出，所說的皆是真心之語，夫人，卿卿已經長大了，你不要再把當小孩子看待。”

溫氏哭倒在蘇明岳的上：“你這個沒良心的父親，話雖如此，你怎麼忍心啊，我的卿卿、我的寶貝，往后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十二個壯碩的漢子抬著大紅的龍花轎出了大街。

六十四抬嫁妝跟在后面，樟木的箱籠，刷著嶄新的朱紅大漆，邊角鑲著紫銅的如意云紋片，說不出的富麗堂皇。

謝家世代武將，前來迎親的府中家人也多是沙場老兵，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兩邊，雖然穿著喜慶的服飾，面上的神卻是沉重肅穆。

分明是新嫁娘出閣，未見竹，不聞鼓樂，反而一派莊重。路上的行人很是詫異，但迎親隊伍中護衛的謝府家人帶著威武凌厲的氣勢，眾人皆不敢大聲，只互相頭接耳，小聲地議論著。

隊伍轉過了東市街坊，抬花轎的人忽然慢了下來。

前方正正地站著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他一襲白袍，長玉立，風姿無雙。夏日的斜映在他的臉上，如同冠冕上的玉一般。

轎夫停了下來。

蘇涵章上前，客氣地拱了拱手：“秦九公子，今日是舍妹出閣的大日子，請你行個方便，讓個路。”

路邊的行人興起來了，議論的聲音也稍微大了點。

秦子瞻目不斜視，繞過蘇涵章，走到花轎前面。

抬轎的謝府家人默不作聲地上前一步，目兇狠。

“卿卿，你清醒一點，別做無聊的傻事，回去吧。”秦子瞻的聲音溫，如同他的神一般。

一雙手從花轎中了出來，雪白纖細，映著鮮紅的轎簾，顯得分外突兀。

跟在后面的白茶上前來，扶住了蘇意卿的手。

蘇意卿慢慢地從花轎中出來，披著華鮮艷的嫁，持著一把大紅牡丹紈扇遮住了面容，只出了的一點點下，潔而圓潤。

秦子瞻有幾分忡怔，他曾經多次幻想過蘇意卿出嫁的形，那當是如何地妙綺麗，如今這一幕就在眼前，而新郎卻不是他。

他憤恨而不解，明明謝楚河已死，為何他的卿卿依舊不肯回來。

蘇意卿走到秦子瞻的面前。

他聞到了上的香氣，那是月下白的梔子花，讓人恍惚。

秦子瞻無視周遭眾人各異樣的目，他目不轉睛地著蘇意卿，“卿卿，我不知道究竟做錯了什麼，才讓你惱了我，但我對你的心意一如往昔、且一生不移，你別嫁給謝楚河，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你知道嗎？”

蘇意卿忽然抬起手，狠狠地甩了秦子瞻一記耳。

聲音清脆。

秦子瞻呆住了。周圍的竊竊私語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牡丹紈扇微微地移了一點，出蘇意卿的眼睛，麗如同星辰，那其中帶著一種難以言訴的神思，仿佛十分遙遠。

秦子瞻看著蘇意卿眼中的神，不知為何，竟覺得一陣心痛，那一時之間，連當眾被打的辱也淡了幾分。

“這是你欠我的。”蘇意卿用清晰而緩慢的聲音對他道，“至于所為何由，天地神明知曉。子瞻，你我相識一場，過往種種是非且都過往了，我不惱你，你走吧，我也走，往后彼此不過是陌路之人罷了。”

秦子瞻被那樣的眼睛看著，心中竟升起一不安。不，不可能，他行事縝，卿卿不會知道他做了什麼事的。他躊躇了起來。

蘇意卿最后再了秦子瞻一眼，想起前世，已經遠不可及。此生，是謝楚河的妻子，無論生死。

以扇掩面，坐回轎中，吩咐道：“起轎，走。”

謝府的家人中出來兩個武士，不客氣地把秦子瞻推到路邊去了。

迎親的隊伍重新出發，那一片火紅逐漸遠去。

秦子瞻站在路邊，他閉上了眼睛，故而，沒有人能看見他眼底一片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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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意卿從轎中下來，在白茶的攙扶下，邁進了謝府的大門，的姿裊娜，步子緩慢而堅定。

赫連氏端坐在喜堂中，兩個侍一左一右扶住。今天顯得格外神，眼睛明亮，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方嬤嬤暗自心驚，卻還是做出了歡喜的神。

“來了嗎？我的好兒媳婦來了嗎？”赫連氏焦急地問。

片刻后，蘇意卿款款步。

今天謝蘇兩家并未延請任何賓客。謝府各布置得華麗喜慶，卻沉浸在一片死水般的安靜中。

蘇意卿卻了扇，赫連氏巍巍地抱著一個靈牌到蘇意卿的手中。

那是謝楚河的靈牌。

儐相高聲念道：

“一拜天地。”

蘇意卿虔誠地跪了下來。天地為證，在神佛之前早已許下了諾言，前世不及報答，此生定然不負。

“二拜高堂。”

蘇意卿對著赫連氏恭謹地叩首。他的母親，今后亦是的母親，此即是的家。

“夫妻對拜。”

蘇意卿抱著靈牌，眼淚落了下來，的手指劃過謝楚河的名字，那木牌是沒有溫度的。想起了他曾經短暫的擁抱、那似有若無的溫，忽然伏倒在地上，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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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新婦給長者敬茶。

赫連氏已經起不來了。蘇意卿所帶來的期盼讓多堅持了十幾天，而昨天的那場婚禮已令釋然。一旦心中了無牽掛，的生機便慢慢地枯竭了。

蘇意卿跪在赫連氏的床邊，雙手高舉，奉上了一盞茶。

方嬤嬤一邊流淚，一邊替赫連氏接過，在的邊略沾了沾。

赫連氏出了歡喜的笑容，用微不可及的聲音喚了一聲：“意卿，孩子……”

蘇意卿乖巧地坐到赫連氏的邊，俯下去：“母親，我在。”

赫連氏將目轉向方嬤嬤。方嬤嬤是從赫連家跟著陪嫁過來的老人，一輩子對忠心耿耿。

方嬤嬤會意，取來了一個巧的赤金匣子，給蘇意卿。

“二夫人，這是夫人當年帶過來的嫁妝和這府上所有財的庫房鑰匙及房契、地契等事，夫人說，今后就都給您了。”

蘇意卿接了過來，神從容且平靜：“是，母親放心，我會好好持這個家，斷不會有負謝郎的名聲和家風。”

赫連氏掙扎著把頭轉向外側。

大家謝全并府中的幾個管事都在，他們一起跪下叩頭，地有聲：“夫人放心，我等今后定然忠心伺奉二夫人，敬重如同敬重二公子。”

赫連氏的手指抖著，吃力地想要抬起來。

蘇意卿握住了的手。

赫連氏著蘇意卿，用了最后一點力氣對道：“我要走了，去找他們父子了，你是好孩子，我們在泉下會保佑你一輩子平安康健、無災無難，你……一定會好好的。”

赫連氏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說完，闔上了眼睛，神平靜安寧，仿佛睡去。

方嬤嬤并屋中的侍伏地大哭。

蘇意卿慢慢地放開了赫連氏的手，站了起來，環顧屋中眾人，仰起了臉，竭力不讓眼淚落下。

“謝郎，母親，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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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楚河終于把卿卿娶回家了，雖然是用這種方式，作者快被謝楚河打死了。

謝同學，下一章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