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皇城燈火通明,皇帝寢宮人來人往。
楚昭沐浴看到侍立七八個宮,反倒一愣。
已經很久沒有被這麼多人伺候過了。
“娘娘,這手臂上是傷嗎?”一個宮託著楚昭的手臂,小心翼翼問。
楚昭側頭看,見小手臂上一道劃痕,不深,但很長,想了想:“是刀痕。”
宮們捧著的手臂,神哀痛。
楚昭笑了:“是劃過,不是砍上去的,否則比這個嚴重多了。。”
又一個宮小心看臉頰,驚呼說:“娘娘,您的臉上也過傷!”
頓時宮們都圍過來。
楚昭笑著擺手:“畢竟是上戰場,不是去郊遊,只傷了皮已經是幸事。”
“奴婢們自然明白刀劍無眼生死瞬間。”一個宮婦輕聲說,“只是欽佩娘娘勇武,恨奴婢們不能相助。”
楚昭笑著起:“本宮是娘娘,也是將軍之,而且本宮相信,如果你們面臨那種況,你們一定也會如同本宮一樣勇武。”
宮們都笑起來。
“娘娘謬讚了。”“我覺得,我真不怕。”“我打不過他們,我抓著他們不放,讓娘娘來殺就好了。”“我可以撓他們,我的指甲長。”
浴池裡說笑熱鬧,宮們陪娘娘們說笑是常見,但說笑的容是怎麼打架殺人,倒是前所未有,宮婦在一旁笑,也沒有勸阻。
如今宮裡有了新主人,當然一切按照新主人的喜好來。
阿樂在外探頭:“娘娘,宵夜送來了, 您快來吃吧。”
也能有侍婢催促皇后了, 宮婦依舊笑而不語,看著被催促的皇后揚聲說“來了來了。”便和宮一起上前,爲楚昭圍裹,拭, 更。
楚昭走出來, 看到寢宮裡幾案上琳瑯滿目,蕭羽正盯著看。
“姐姐。”蕭羽看到忙跑過來, 牽著的手。
楚昭問:“阿羽了吧?今天一天這麼忙。”
回宮就去上朝, 一直到日暮才散朝,下朝後又有小朝會, 直到夜幕降臨纔回到宮閒下來。
蕭羽搖頭:“不。”又點頭,“不過和姐姐一起吃, 我能吃兩碗飯。”
楚昭笑道:“那可不行, 姐姐不會讓你大晚上吃兩碗飯的。”
蕭羽跟著一起坐在幾案前, 齊公公親自伺候。
“這膳房簡直是把娘娘吃的都送過來了。”他笑道,“滋補湯羹也琳瑯滿目, 這要補也不能一晚上都補上啊。”
楚昭笑道:“他們也是有心了。”
齊公公端詳楚昭的臉:“娘娘是要好好補一段日子。”又道, “太醫局的人適才也要過來給娘娘請脈, 老奴讓他們明天來,今晚讓娘娘清清靜靜踏踏實實地睡一晚, 就是最好的補藥了。”
楚昭笑著點頭:“齊公公說得對,我啊, 還真是最缺覺。”手了蕭羽的肩頭,“這些日子,我的確沒有踏實睡過。”
蕭羽將頭倚在楚昭胳膊上,喃喃說:“我也是。”
楚昭他的肩頭:“子民有難, 國朝不安, 誰都能睡得好,天子不能啊, 這是天子必須的苦,我們阿羽不得不苦啊。”
蕭羽坐直子看著楚昭:“阿羽吃過失去父母的苦,世間再無讓我怕的苦。”
這話本不是一個孩子能說出來的話,齊公公心酸, 失去父母后, 孩子也不能當孩子了。
楚昭看著孩,忽道:“我有一個——”
話沒說完,又看齊公公一笑。
“齊公公,我要跟陛下說一個, 你先帶著人退下。”
齊公公笑著應聲是,立刻帶著人退出去,寢宮裡只剩下兩人。
“姐姐。”蕭羽眼睛亮亮,又低聲音,“什麼?”
楚昭俯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娘還活著。”
蕭羽瞬時瞪圓了眼,人也一跳站起來:“真的!”
楚昭忙對他噓聲。
蕭羽忙捂住,警惕地左右看,一雙眼在宮燈照耀下靈生輝——
齊公公在殿門外看到這一幕,不由失笑,將另一旁也湊著頭看的小太監推開:“一邊去,別打擾陛下和娘娘說話。”
小太監嘿嘿笑站開幾步,著夜籠罩的宮城嘆:“娘娘一回來,覺陛下都不一樣了,不像陛下,像小孩了。”
齊公公也看著宮城:“陛下,本也是個小孩。”
用皇后的話來說,是個不得不苦的小孩啊。
還好,還有人要他當孩子,還有人把他當孩子憐。
.......
.......
“真是太好了。”
蕭羽坐下來,看著楚昭,激又羨慕。
“姐姐還有母親。”
楚昭嘆口氣,輕聲說:“出不好,跟我父親因故生離,而且,我也不能喊娘,也不能告訴天下人,我還有母親。”
大人之間的事對小孩來說有些難懂,不過有一點很簡單,蕭羽說:“但你還是有母親,這就夠了。”
說著神黯然。
“其實,我也很想父親母親還活著。”
“只要活著就好,哪怕父親還是不陪我玩,哪怕母親總是對我說教。”
楚昭手抱住他,拍著他的肩背,輕聲說:“阿羽,姐姐還有母親,我的母親就是你的母親。”
蕭羽倚著楚昭的肩頭用力嗯了聲。
他知道人死了就不會再回來。
他現在也不怎麼想了。
他還有楚姐姐。
只要楚姐姐一直在,就好。
.......
.......
夜沉沉,忙碌一天的鄧弈,還在繼續忙碌,直到被門外的請示聲打斷。
“太傅大人,膳房送宵夜來了。”
鄧弈嗯了聲,這也是習慣了,只要他在宮中,晚上膳總有專門的宵夜送來。
門被推開,腳步雜。
“太傅,政務繁雜,也要注意休息啊。”有聲清脆說。
鄧弈看了眼走進來的孩兒,也沒有大禮參拜,而是低頭繼續看手中的卷軸,說:“本只是坐著筆,比不得娘娘征戰跋涉,您還是快去休息,娘娘如今在宮裡了,耽擱早朝是要被非議的。”
楚昭在他對面坐下來,長長吐口氣,如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說:“不怕,我既然能活著回到這裡,就什麼非議都不怕。”
說著又一笑。
“什麼非議都奈何不了我。”
鄧弈擡起頭,看著孩兒,笑了笑:“皇后這一去一回,更厲害了。”
先前是被先帝扶上後位,現在自己也建功立業,這個皇后之位坐的更穩了。
楚昭手斟茶,將茶杯舉起來:“今日我能回來,要多謝太傅相助,我以茶代酒謝鄧大人。”
鄧弈看著,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
“我一路上,喝了三次茶。”楚昭對鄧弈出兩手指。
鄧弈哦了聲,接過小吏盛好一小碗銀魚面。
小吏又恭敬問:“娘娘,您要嚐嚐這銀魚面嗎?”
送宵夜的侍已經退開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近伺候的,皇后倒是帶著一個宮,但那宮就在一旁站著,別說過來伺候了,多看一眼,還被狠狠瞪了一眼。
小吏也知道楚昭的出,楚嵐一家平平不堪,楚岺給的也必定不是京城權貴之家教養出來的那種婢。
皇后邊最得力的婢能殺人不奇怪,伺候人可能真不行。
只能他自己來。
當然,這也是他的榮幸。
楚昭看鄧弈端著碗吃麪,好奇問:“這個好吃嗎?”
小吏笑道:“太傅大人最喜歡這個,膳房每次都備著。”
楚昭一笑:“那我也嚐嚐,太傅對膳比我瞭解。”
雖然是皇后,但的確沒有太傅在宮城時間久。
鄧弈三口兩口吃完麪,放下碗筷,說:“謝大人請的茶不怎麼好喝吧?你壞了謝大人的大事了。”
楚昭笑道:“謝大人不會因爲中山王世子認罪生我的氣,謝大人只是覺得我私自做這件事太冒險了。”
這句話裡聽私自兩字就夠了,看來這孩兒已經安謝燕芳了,鄧弈接過小吏遞來的梅子湯,點點頭,道:“臣也這樣認爲,娘娘下次做事,還是提前告知本一聲吧,總是這樣不聲不響,不僅是措手不及,還會,讓人生分。”
楚昭捧著碗吃麪,聞言一笑:“那,我說什麼,太傅就聽嗎?”
鄧弈皺眉看。
“不聽。”楚昭板正臉,替他回答,“說不定還會攔著我,我覺得這樣,也會讓我們生分的。”
鄧弈哦了聲:“娘娘說得對,君臣離心,的確是臣的過錯,與君上無關。”
楚昭並不怕他的怪氣,又一笑:“鄧大人,說那麼生分做什麼。”對垂首在旁的小吏說,“我也要嚐嚐這梅子湯。”
小吏應聲是。
“我不是不信你。”楚昭接著對鄧弈說,“我也不是不信謝大人,只是有些事,一個人跟一個人一定會有紛爭,我們出不同,經歷不同,看法所求自然也不同。”
鄧弈笑了,說:“不再加個年紀不同?”
楚昭哈哈笑了,接過小吏遞來的梅子湯,半真半假似笑非笑說:“不要小瞧我,我經歷過生死的人,就相當於多活了一輩子。”
說著喝了口梅子湯,都裂開了。
“鄧大人,你這什麼口味啊,這也太酸了吧!”
小吏忙給遞茶。
鄧弈將梅子湯一飲而盡,說:“年人的口味,跟我們年人是不同的,嘗過世間百味,口淡無味。”
楚昭笑:“口味重也能被你說出花樣來。”
鄧弈沒理會,撿了一塊糕點吃。
“我這次回來最大的,大人知道是什麼嗎?”楚昭說。
鄧弈說:“人生如夢?”
楚昭再次笑:“鄧大人不要總是說笑話。”
“我說什麼笑話,不是你說的嗎?”鄧弈說,“經歷了一場生死,難道不生出一些人生如夢的悟?”
楚昭笑著點頭:“倒也是。”又輕輕拍桌子嗔怪,“鄧大人不要打岔,聽我說。”
鄧弈抿了抿,沒再說話,手做了個請的作。
楚昭端正形,說:“我要做皇后。”
鄧弈噗嗤笑了,說:“我說人生如夢,阿昭小姐還說我說笑,你夢裡還不是皇后嗎?那快醒醒吧。”
楚昭也沒忍住,笑了:“我跟先帝要皇后之位,其實是爲了我父親,以及我自己的安危,其他的沒有想太多。”
爲了彌補憾,爲了不讓蕭珣當皇帝,等等,一切都是爲了不讓那一世的命運重現。
甚至想過,等送別了父親,彌補了憾,國朝安穩,自己就離開皇城,去邊郡自由自在生活。
“但經歷過這一場生死,我明白了要想自由自在,就要有力量。”
看著鄧弈,宮燈下雙眼閃爍著亮。
“是皇后這個地位給了我力量,讓我做我要做該做想做的事。”
鄧弈似笑非笑說:“以及,娘娘也會到事之後的妙滋味。”
楚昭看著他,點點頭:“是。”
雖然無牽無掛,但牽掛的人竟然有這麼多。
不管是謝燕芳的問茶,張谷的敬茶,以及子同伴們的賀茶。
不管有人在恨,怨,戒備,還是敬畏,討好。
楚昭這一世被人看在眼裡,記在心上,誰也不能無視。
鄧弈看著眼前的孩兒,這算是回來後第一次認真看。
先前大朝殿上朝也好,小朝會議事也好,皇后和皇帝都只是聽政,他不用也沒必要分心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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