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出宮時,整個京城銀裝素裹,漫天的雪花鋪天蓋地而落,宮墻上早就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出宮攜帶并不多,除了一些首飾和寒的膏藥,最多的便是銀票了。
整個皇宮只有顧曦一個主子,太后那邊如今也不太管事,這半年來,后宮唯顧曦馬首是瞻。
昨夜的事,宮之人皆有耳聞,守門的侍衛看著顧曦出宮,并沒太多訝異,或許皇后娘娘是心急才冒雪求子。
大家對顧曦充滿了同。
以至于被吩咐去尚宮局取各類寒面料的千,并沒有被任何人置疑,宮人們都希這個溫和寬厚的皇后娘娘早日懷上龍嗣。
顧曦坐著陳杞特質的那輛馬車出宮,沿著街直達南城門。
這輛馬車穩固輕便,行駛速度極快,車都是特別制造的,極為牢固,適合遠行。
城門守衛聽說顧曦冒雪去香山寺求子,是一點都不遲疑的放行。
“娘娘,您隨行并不多,要不要臣安排一隊侍衛護衛?”城門校尉趁機想討好顧曦。
顧曦隔著厚厚的布簾吩咐道,
“不必了…”
馬車出了城后,千載著兩輛馬車跟著到了城外上馬原。
上馬原往南便是香山寺,往西便去西山關,過西山關出蕭關,可抵達顧大將軍所在的涼城。
出宮前,顧曦已經問過他,要不要跟隨出宮,千的選擇毫不猶豫,留下來便是一個死,他本是個無牽無掛的閹人,若不是顧曦提拔信任他,他也不過是挨日子,如今顧曦要出宮,他自然追隨。
千便得了顧曦的吩咐,從宮里帶了不布匹皮子出來,又準備了不冬及吃食,跟著出了城。
顧曦已經在上馬原甩了宮里帶出來的人,其他及侍衛也被下了藥放倒在林子里的樹下,那些宮人和侍衛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侍駕著馬車帶著顧曦和春梅朝西北方向奔馳而去。
趁著大雪還沒封路,得盡快抵達西山關。
千在午時追上了顧曦,顧曦這一路上就帶了兩個有功夫的侍及春梅。
這兩個侍,千機靈擅長與人道,韓羽斂功夫極高,是陳杞特地挑出來跟在邊的大高手。
不過人雖然是陳杞挑出來的,但是只聽命于顧曦,而且從不多話,顧曦說什麼就是什麼。
天黑之前,馬車抵達了西山關,為了防止陳杞派人追上來,一行人只歇息了一個時辰便繼續西行。
陳杞天亮回宮,顧不上休息,直奔前廷上朝。
路上元寶急忙忙告訴他,天亮后,皇后娘娘出宮前往城外拜觀音求子。
陳杞聞言當即眉頭一皺,了一眼白茫茫的天地,喝了一句,“你們怎麼不攔著?太后呢,太后也任由去了?”
元寶也沒想到雪下的越來越大,直打哆嗦道,
“太后娘娘還沒醒呢…”
天冷了,太后便嗜睡。
這一點陳杞也知道,一邊吩咐高遠道,
“你親自帶人去香山寺,等皇后祭拜完便接回來,年紀輕輕的,孩子急什麼…”陳杞嘀咕了一句,又暗嘆了一口氣。
顧曦是被朝臣得。
陳杞沒懷疑什麼,早朝時,陳杞再次表明了態度,絕不納妃,等到朝會結束出來,便有人稟報說是太廟被雪塌了一角。
陳杞當即大怒吩咐人立即修繕。
這麼一通忙碌,直到下午申時,陳杞空問了一句,得知顧曦還沒回來,不由心中一凜。
書房好幾位大臣在議事,陳杞卻心神不寧的。
高遠跑了一趟香山寺才知道,顧曦本沒去香山寺,沿途仔細尋了一通才得知顧曦失蹤了,當下嚇得魂都沒了,直奔書房。
“你說什麼,皇后不見了?”
陳杞聞言騰地一下從榻上站了起來。
蘇瞬卿和王琰等人也在,乍然聞言都愣住了。
高遠滿臉焦急,
“據臣所探,皇后娘娘怕是朝西北方向去了!”
陳杞兩眼一黑差點栽倒,昨夜一宿沒睡,今日又接著出了幾樁大事,早就疲憊不堪,顧曦失蹤直接給他當頭一棒。
“陛下!”
蘇瞬卿看到陳杞面蒼白,也是嚇了一跳。
陳杞扶著長案久久沒有緩過神來,他抬眸瞪著蘇瞬卿和王琰,“你們瞧見了,這就是皇后的后果……”
蘇瞬卿和王琰相視一眼,大氣不敢出。
陳杞閉了閉眼,忽的打起神,
“高遠,準備,隨朕去追!”
“不可,陛下,雪這麼大,您一夜沒休息了,萬不可這麼糟蹋子,吩咐人去就了!”
蘇瞬卿跪下懇求。
陳杞一腳掀翻他,披著大氅疾步外出,他帶著黑龍衛出了宮上馬直奔西山關,只可惜大約疾馳幾個時辰后,他們到了西山關時,大雪封山,關外是茫茫一片雪海。
陳杞站在關上烽火臺著黑暗的西北方一陣怒火。
顧曦啊顧曦,居然一點面都不留,就跑了!
陳杞為帝王,面對當朝皇后這種行為惱怒到不行,他以為是鬧鬧脾氣,他親自追到了西山關,結果不見人影…他氣的眼眶發紅,負氣回京。
下了城墻準備回京,便看到高遠牽著一輛馬車立在風雪中,黎明前,天空黝黑黝黑的,得人不過氣來。
高遠立在昏暗的燈下,不敢抬眸。
陳杞盯著那輛馬車,險些氣出淚來。
顧曦把馬車丟在了這里,坐著雪橇離開了。
就因為朝臣生孩子,便這般氣?
就因為他丟下一晚上,便這般氣?
陳杞覺得自己對顧曦已經夠好了!
怎麼還不知足?
難不真的如所說,曾經還有個前世,而自己對一往深,眼里再看不到旁的?
陳杞中緒翻騰,久久難言。
最后他上了馬車,高遠趕車回京。
車還殘留著的香,還有一條薄薄的毯子,陳杞目怔怔,抱起毯子閉上眼聞了聞,是悉的味道。
為什麼要走?
他不懂。
有什麼事不能留下來解決?
眼眶忽然發酸,他狠狠吸著氣,忍住心口的苦。
就在這時,毯子忽然掉落了一封信來,陳杞眼眸一跳,連忙撿了起來,拆開看,一片悉的行楷展現在眼前。
陳杞募地僵住。
前世顧曦后來跟著陳杞學了一手行楷,字跡與他極像,幾乎到以假真的地步。
而這是陳杞第一次看到顧曦寫這樣的行楷。
顧曦將他的字跡學的十十,這絕不是半年的功夫。
驀然間,他恍然相信,或許他們真的有前世。
“陳杞哥哥如晤,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走了,別生氣,我知道我這麼做,你很難接,但是我還是選擇離開……”
看到這里,陳杞眼眶再次發酸,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一路出宮忽然在想,我不該怪你,因為我帶了前世的記憶,帶著那麼好的記憶重新來到你邊,是我一廂愿想要再續前緣,你一直于被,人哪,總是這樣的,太容易得到的便不那麼珍惜…”
“前世在我們大婚前,我們經歷了失之臂,我們經歷了生死,我們在一個個關卡中越來越懂得,對方是我們要相守一生的人…”
“你不會知道,前世你在麗水閣被王韻下毒時,我也闖了進來,我們有了一夜水,后來我逃了,你四尋我……”
“你不會知道,前世我差點被盧湘害死,你冒險來救我……”
“你不會知道,前世你曾把我的藏在郊外一片農舍,與我在那里過了幾日世外桃源的日子,至今都令我回味……”
“你不會知道,我懷著孩子,被陳峙脅迫,救下滿朝誥命眷,再被你從天而降抱懷中,從此不再分離……”
“你不知道,幾十年的深宮生活,你不曾丟下我一個雪夜,也不曾讓我皺過一下眉頭……”
“我固執的以為,你還是前世的陳杞哥哥,事實上,一切都變了……”
陳杞看到這里,滿目蒼涼,泣不聲。
“你不用擔心我,對外便說我養病吧,我去尋我爹爹,前世我爹爹戰死涼城,這一世我要救他,至于今后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
“隨緣……”
陳杞看到“隨緣”兩個字,只覺仿佛有什麼東西從他心口被離走,再也回不來。
天亮之時,蕭關的關外一片大雪茫茫,雪已經停了,東邊天際出金燦燦的太。
韓羽給拴上雪橇,春梅在一旁墊上厚厚的絨毯,千把那幾箱給抱上雪橇車,哈一口氣都能冰。
顧曦被皮裹著只剩下一張俏白的小臉,著西北天地一,唯有遠似乎有一行駱駝緩緩朝關駛來。
那駱駝深一腳淺一腳,走得極慢。
守關的將士并不知道顧曦是誰,只看了們的令牌,便放行。
等到顧曦上了雪橇車,一行人飛快離去,那兩名守將圍著爐子過窗口瞄了一眼,咂咂道,“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再過幾日便是除夕了,只有進關的,哪有出關的?”
“我問了,聽說是顧大將軍的家眷,想去涼城。”
“嘖嘖,涼城啊,若是快的話,除夕前倒是能趕到……”
顧曦或許是在蘇家鍛煉的緣故,子骨還能扛得住,可春梅這一路上卻吐了好幾次。
從蕭關到涼城,費了三日景,直到除夕那一日中午,一行人終于抵達了涼城。
此時天已完全放晴,涼城外的街道都被清掃干凈,屋檐上的雪,又又厚,白的發,甚至還有冰垂在檐下,亮晶晶的,倒映著人來人往。
涼城是蕭關外最大的城市,是中原通往西域必經要塞,南來北往有許多商客駐扎于此。
千雇了一輛馬車給顧曦,顧曦并沒坐上馬車,只吩咐把東西帶來,倒是沿途一邊觀察風土人,一邊朝軍府走去。
顧文佑在涼城十年一直住在軍府。
這半年來,戎狄不停搔邊,顧文佑奉旨以兵部尚書之職,都督軍事,總攬城防。
不過好在這一次下了一場大雪,大雪封山,戎狄在春節是不太可能南犯,涼城的百姓可以過個安穩年。
涼城雖然離京城遠,卻也知道顧文佑之嫁給了皇帝,視為當今皇后。
偶爾有人稱呼他幾聲顧國丈,可更多的人還是親切的喊他一聲顧將軍。
顧文佑在除夕這一日一大早便去城外巡營,這些將士們已經多年不曾歸家,除夕多是有些家的。
軍中已經準備,夜里舉辦篝火會,弄幾個烤全羊,大家一醉方休。
不過中午,顧文佑還是決定回軍府,與幾位文臣及大將吃了個除夕午宴,順便把朝廷賞賜下來的犒賞給分下去。
他在軍府門口下了馬,將馬韁丟給霍山,彈了彈上的灰塵,大步上了臺階來,一只腳才門檻,忽然一個滴滴的子朝他撲了過來。
“爹爹!”
一張悉的又的容從他眼前一晃而過,直接抱住了他僵的軀。
顧文佑整個人呆住了。
爹爹?
那像極了亡妻的面容…
那來的是顧曦?
是那個隔山差五給他捎信捎的孩兒?
懷中傳來孩兒滴滴的哭泣聲,撕心裂肺的,仿佛是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又仿佛是生離死別….
顧文佑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一張黑臉僵了又僵,“是曦曦?”
他還不太確定。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親生的兒。
如果不是那一封又一封親昵的信,顧文佑怕是不會記得自己還有一個親兒。
這陣子閑來無事,會把顧曦寫的信拿出來瞧。
所以他對這個親生兒,已經有了。
“爹爹……”
顧曦一雙眼睛哭的紅腫,緩緩在他懷里抬起眸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著顧文佑,好,真好。
爹爹還好好的。
前世他死去時,跪在雨夜里哭的那絕總算是緩解了過來。
顧文佑這才看清了兒的面容。
像極了娘親。
是親生的無疑。
天生的緣,瞬間拉近了距離。
“曦曦,你來看爹爹啦?”顧文佑還有些手足無措,與顧曦對視了半晌,才出這麼一句話。
“是啊,爹爹,兒想您了,就來看您…”顧曦破涕為笑。
“二老爺,外頭風大,快些進門吧。”
春梅在一旁紅著眼提醒。
顧文佑拉著顧曦大步。
待進了廳堂,顧曦扶著顧文佑上座,自己站在堂中,“爹爹,請兒一拜!”
前世沒能給他磕頭,要立即彌補。
顧曦正要下跪時,楚恒和霍山一前一后撲了進來,“將軍,這是皇后娘娘啊!”
言下之意是不能讓顧曦下跪。
顧文佑瞬間睜大了眼睛。
他盯著顧曦,滿目驚愕。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他的兒顧曦已經嫁給當今圣上為后。
怎麼到了這里?
這麼一瞬間的遲疑,顧曦已經笑瞇瞇給顧文佑磕了幾個頭。
楚恒等人二話不說直接跪下,
“臣等見過皇后娘娘!”
春梅扶著顧曦起,顧文佑緩緩走到跟前,滿臉擔憂,甚至有一分怒火,兒是了什麼委屈?都跑來了這里?
顧文佑神繃。
“曦曦,你告訴爹爹,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何孤至此?”
顧曦笑著道,
“爹爹不用擔心,什麼事都沒發生,就是兒想來看您,跟您一起抗敵!”
楚恒和霍山相視一眼,
鬼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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