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里那顆茸茸的腦袋, 由堅的膛里拱出來,深濃的眼睫上掛著半殘的淚珠,大眼睛忽閃一下, 淚珠便滾落了下來。
“您著標下的聰明角了……”仰著頭,費勁兒地把手揚起來,指著自己的額頭,“標下沒事兒,您別抱我了, 怪熱的。”
是個豁達的脾, 一時緒上來控制不住,人家都說了聲對不住,氣兒就略微下去了一點兒。
再計較下去, 就顯得不大氣了。
辛長星嗯了一聲,松開了。
聰明角是什麼?視線落在手指指著的腦門,認真的審視了一下。
的額頭如玉,額側還生著絨絨的胎發,細輕綿。
聰明角是什麼?燈下看不到,于是青陸又點了點自己的腦門, 一本正經地說,“在這兒。”
這下便看的真切了。
不過是在雙眉上方, 微微有些突起的骨頭,不仔細看,誰都看不出來。
他的心緒還是有些沉郁,搖了搖頭, “……也許是個鹿角。”
眼前的微微坐正了子,眼底還沉著些水氣,可神已經鎮定下來了, 看上去十分認同大將軍的話,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您說的真對。”指指自己的額角,臉頰上還有些緒波后的緋紅,“也許是個鹿角,但一定不是鹿茸。我師父說,雄小鹿小的時候,頭上會生一對鹿茸,有人專割鹿茸——趁著還不的時候。那樣生生地割下來,淋淋的十分的疼。在小鹿長大之前,要很多次這樣的疼痛。”
頓了一頓,略略仰著頭,認真地看著大將軍,“長大就好了,鹿茸變了鹿角,進可攻,退可守,誰都傷害不了它。”
辛長星心里像有一片云,地塌了一角。
這樣的悟,一定是經歷了許多,才會有而發。
“是鹿角,的可以破金石。”他不習慣說些人心的話,沉默了許久才出一手指,輕輕彈了彈的腦門,“我會將紅繩兒給你找回來,只要你別哭——”
他停頓了一下,看到眼前的小兵得了他這句承諾,眼眉立時便有些彎彎了,“因為你哭起來的樣子,實在是丑到我了。”
說完這句話,大將軍的視線便和青陸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那樣兩道清澈的眸,坦地看著他,甚至還有些寬容的意味,辛長星的心頭立時便有些撞撞。
青陸“嗐”了一聲,擺擺手,“您生的好看,自然覺得旁人都丑,沒事兒,實誠是好事,您也別自責。”
站起,同將軍匯報著接下來的作:“標下記得薛炊子那里有標下的兩只布口袋,標下去拿過來裝糖盒,嗎?”
前事告一段落,辛長星頷首,又怕一會兒溜走,“……薛茂擺桌用飯。”
那麼多糖可不是白吃的,青陸一丁點都不,掀了帳簾蹦蹦跳著去了薛茂。
年輕的將軍卻在帳中輕輕捶了捶案桌,眼眉垂下,有些自責的樣子。
胎里帶的驕矜,使他不必看任何人的眼,不必考慮任何人的心,哪怕是天子,都要念他忻州解困的功勞。
所以,他在云層里,俯瞰著世人,沒有任何可以與他人共的機會。
風吹占風鐸,發出了啞啞的鈍聲,辛長星心念被牽,只覺得煩不堪。
一道靈的影閃進來,小兵拎著兩只布口袋進來,攤在案桌上,將案桌上的糖盒小心翼翼地裝進布口袋,“標下可以給師父和畢宿五吃麼?他們也都沒吃過這樣香甜的糖。”
辛長星隨手拿了手邊的書卷裝樣,神自若地看了一眼裝糖的作,“你做主。”話說完了,可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兩個布口袋上。
好似是有一晚,用來提酒壇的布口袋,其上拙劣的針腳還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心念一,剛想手按住布口袋看個究竟,卻見這小兵已然裝好了糖盒,往自己的肩頭一扛,站起來呵腰告退:“標下多謝大將軍的賞賜,先行告退了。”
要走?
辛長星神思立刻被牽,可那小兵作實在是迅疾,見大將軍不言聲,卻行了幾步,飛也似地跑出了帳。
薛茂端著食盤進來了,往那案桌上放下,里便說起青陸來,“跑的比兔子還快,不知道的還以為見了鬼。快中秋了,老奴做了些桂花糕餅,您多進些。”
辛長星這會兒滿心的懊惱,再加上一天奔襲的疲累,哪里進的下飯食,只略略用了些羹,便停了筷。
蟲鳴嘒嘒,四野茫茫,剛打了一更鼓,工兵營丙部的伙房孤伶伶地豎在洼地,矮窗里了一盞昏昏的燈,約約傳出來嬉笑聲。
飯菜不過是最寒酸的小米菜粥配了炒土豆片、黃豆,可吃的人卻開心,青陸捧了一塊黃粱面窩窩小口吃著,聽著師父說話。
“這些糖點,一定貴的離譜。”彭炊子咕咚咚地喝下一碗菜粥,沉了一會兒,“但這些漆盒更貴。小五拿些油紙包一些,過幾日拿給你老娘吃。我人老了牙不中用,吃點兒,余下的你怎麼打算吶?”
青陸啃了一小口窩窩,笑嘻嘻,“這些糖哪輩子能吃完呀,白日里太一曬,就化了。我都想好了……”
將小腦袋瓜湊近了師父,“我留幾盒子慢慢兒吃,余下的,一顆一顆地賣出去……”
彭炊子還沒說話,畢宿五就滿臉驚喜地拍手好,“沒錯兒!這會兒才打一更,那些丘八都窩在營帳里無事干,我去問一,愿意吃的,就拿銅板過來換……”
掙錢的事兒不能磨嘰,青陸同畢宿五一拍即合,說干就干。
彭炊子就叮囑他,“一個一個的問,萬莫落人耳目……價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怎麼著也得五十個大錢一顆……”
畢宿五連連點頭,風也似地跑出去,青陸在后頭喊:“只要現錢!”
不出一刻鐘,就有人來問價了。
軍營里的日子窮極無聊,低階的將月月的俸祿,除了一部分上家用,其余的大多存在票號里,有些散錢留在兜里,便無花用。
聽聞軍營里有人售糖,立時便有零星幾個低階的將過來了。
一手錢,一手糖,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然賺了千錢。
到底心里頭發虛,便讓畢宿五不必再宣傳了,進了屋子同二人分錢。
“小五,給你二百錢跑費,師父坐鎮,三百錢吧,余下的可都是我的!”青陸滋滋地將床板子上的錢分了三堆,劃給了師父和畢宿五。
伙房的窗戶不過紙糊了一層,青陸分了錢,無意間往那窗上瞧了一眼,窗紙上倒映了一個頎秀的人影。
一霎兒骨悚然,青陸嚇得一哆嗦,可再往窗上看去,哪里還有什麼黑影?
看來真的是做賊心虛,青陸了眼睛,把心放進肚子里。
哪里還有心境再談天呢,青陸轟畢宿五走,推到了門口送了兩步,剛想轉,忽然就覺得一側臉的汗豎了起來。
僵了一僵,以極慢極慢的作,將自己轉向了一側。
那無邊的黑夜里,零星的一點,是來人手里的燈,涼風襲來,吹燈火,于是來人高大如山的影子便飄忽不定。
青陸戰戰兢兢地挪了挪腳步,囁嚅了一句,“大將軍。”
辛長星的眼底,浮了一點寒涼的芒,清俊的面容上,星云不。
青陸心知東窗事發,一向有急智,此時定了定神,向著大將軍解釋起來。
“……都說小富由儉,大富由天,標下這不是能賺一點兒是一點兒,來日好有錢……奉養您吶!”打開了思路,立時就眉飛舞起來,“標下這是為著誰呢?還不全是為了您啊?”
大將軍的神還是維持著方才的清冷,一言不發,這倒讓青陸愈發的忐忑起來。
風雨將來不來,最是駭人,大將軍臉這麼難看,說不得已然知曉了的所作所為。
再聯想到方才窗紙上的那道人影,青陸的額上立時就出汗了。
“……糖吃不完,標下怕浪費,這才以很很的價錢賣給了同袍……小本生意,薄利多銷,您也別生氣,您想啊,那些糖是標下從狗里奪出來的,不僅沒浪費,還創造了利潤,您怎麼著都得夸標下一句賺錢小能手吧?”
覷了覷大將軍的臉,覺好像并沒有什麼松的意味,青陸狠了狠心,甚至打起了快板兒,“閑言碎語咱不提,表一表賺錢能手鄭小旗。”肯切地看著大將軍,“您看,標下總共也就賺了一千多文,這樣吧,標下分給您五百文,全當從您那里進貨了。”
“您就別板著臉不高興了,嗎?”哎,到手的錢就這麼不翼而飛了,青陸懊惱極了,若不是礙著大將軍在這兒,都要捶頓足了。
那涼涼的聲線倏忽之間便響起來了,在夜里猶如金玉之音,尤為清洌。
“我沒生氣,也不要這進貨錢。”他的心里有一個小人兒,翻山越嶺地敲了敲他的心門,讓他有話快說,不要一個人瞎琢磨。
“明人不說暗話。”他抬眼住了眼前的小兵,眼神有些靦腆,甚至有些,“鄭小旗,我是來找你睡覺的。”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雖遲但到,三章甜日常走完,從下一章開始,逐漸開啟第一層份的掉落過程,小仙們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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