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聚於沈寰九迷霧般的黑瞳中，從他的眼睛裡，我看見可憐兮兮的自己。

從落後的村子裡走出來，見識到外面別樣的世界，對於未來有了很多幻想，但這些幻想在沈寰九無把我送回來時的地方後，全都幻滅了。

那句‘三歲以後就是我的人，和扶家再沒關係’也好像已經不再作數。

沈寰九在村口把行李箱遞給我那天，饒有深意地說：“你該回去看看了，我就送你到這。”

明明是回家的路，我走得像只喪家狗。

家裡也的確變了樣。

坐門口的大肚子人是張生臉，家裡還添了很多新的傢俱和電。

起初有一瞬間還以爲是不是這裡換了主人，可我往裡一探頭看見我爸和坐在廳裡看電視就知道自己沒走錯門。

“爸。”我沒喊。

我爸看見我，驚得掉了手裡的煙，燙破了子。

就在我離家的時間裡，用沈寰九給的錢又給爸從外面找了個媳婦。有說是非的鄰居告訴我，我走沒多久我媽被趕到了養的院子裡，吃喝拉撒都和畜生在一起。我媽一個心智不全的人都知道跑。一走就沒再回來，找到人的時候手裡還著我和扶稻小時候的照片，都臭了，爛了。

我憤怒到極點，哭著指向嘶吼：“你爲老不尊，犯了一輩子的罪，我要告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毫無知識的老人家纔沒被我嚇到，開口閉口就是養大了我，說我有種都把從小到大吃的飯給吐出來，真敢找事就等於送我親爹去死。

還對我冷嘲熱諷：“到最後還不是回來扶家！你真骨氣就和你的傻子娘一樣有多遠走多遠，嫌我們家不好就別待，養孩就是這樣，胳膊肘盡往外拐！到底要養男孩好。”

的威脅確實起了作用，不管爸對媽怎樣他到底還是我爸，當時的我真的沒勇氣大義滅親，更沒有離家的骨氣，無分文的我沒地方跑，就是跑了下場估計和我媽一樣。

我不想變不孝的人，可生活我變得沉默。我好想活出個人樣兒來，不去領教門風的俗與生活的瑣屑。

我媽的五七喪期間幾個颱風前後著來，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村裡地勢低，每家每戶的房子都淹了半截。村幹部要我們全村撤離，但老一輩的人頑固的很，家家戶戶寧可拿著盆從家裡往外舀水也不肯走，非說不會全淹了。就因爲這事還引起了上頭的重視，名不見經傳的村子上了新聞，了洪水‘釘子戶’，隔天來了很多人強行要我們全撤離，村裡人誰都不肯走，還和來勸說的人幹了起來。

我坐在屋裡心想不走纔好，大水害那人了胎更好！祖上無德，不配如意！

往外隨意一瞥，眼神忽的定住。

沈寰九撐著把黑雨傘，高的優勢讓他是站著就比一般人高了一個頭，他的眼神比從天上倒下來的滂沱大雨還要涼，可就是這麼個總讓我難以靠近的男人走到跟前對我說：“阿姨五七過了，我來接你回家。”

我恍然大悟，沈寰九送我回村也許並不是出於對我厭煩。

他趁帶走了我，洪水淹了小路。我個矮，水快淹到我大。

“上來！我揹你走。”沈寰九把傘給我，背對著我微微彎了腰。

我看著他彎下的背脊，心裡小小的幸福是真實的。在我最沮喪的時候他總是救我出水火。

我膽怯地爬上沈寰九的後背，他輕輕鬆鬆地將我背起，而我選擇沉默地爲他撐傘。

有很長很長的路沈寰九都揹著我，我不信誰會有過人的力，可他就是累了也一聲都沒坑。

那時候我就在想，縱然可能會被扣上道德和人倫的帽子，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回北京的晚上，沈寰九推開我的房門。

他把期中考的績單和老師評語丟給我說：“四門不及格，非常好。”

我低頭看著幾門紅筆畫著的地方，沒有說話。

沈寰九走近了些，氣息從高落下：“還有兩個禮拜就要開學，我給你補。”

我咬住脣，憋了好久才擡頭問：“爲什麼？”

沈寰九的眉宇輕擰了一下，表並不新穎：“嗯？”

我尷尬地晃了下手，輕聲說：“你……又不是我的誰。”

沈寰九無端清淺地笑出來，大手隨意掃了下我的腦袋瓜說：“沒看出來你這丫頭還記仇。”

我看著他，心裡層層悸。

沈寰九見我不說話，又用手我的頭：“真記仇？嗯？”

我是多麼的不爭氣，沈寰九給我一點溫我就又淪陷了，而且從老家到北京的一路，他再也沒自稱是我姐夫，更讓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覺似乎發生微妙的變化。

我緩慢地朝他揚笑：“先補哪一科？”

“隨便，你決定，明天開始。”沈寰九點了菸，轉從我房裡出去。

整整兩個星期，沈寰九每天上午去公司晃盪一圈，中午之前必然會趕回來陪我。

我最貪的就是他給我補課時，偶然會站我背後出手指桌上的課本，如是地把我圈進他懷裡。我不僅能聞到他上的香水味，還在一日復一日裡看到他心深的溫。

真正讓我意識到我們關係確實和以往有些不同是在開學的前一天。

沈寰九是生意人，在商場上總會有一些不簡單的相聚。那天他中午沒回來，到傍晚纔出現。他從外面帶了件好看的子和高跟鞋我換上。

“去哪？”我皺著眉頭問。

沈寰九坐在沙發上，輕輕鬆了下領帶說：“有生意夥伴給我介紹對象，替我擋一擋。”

我心裡立刻咯噔一下。

沈寰九的工作圈子我並不悉，他有多錢，同行中地位如何，我一概不知。

我手裡捻著好看子，一步步走近他：“帶我去，別人會不會說閒話？”

畢竟我連十七歲還沒滿，沈寰九帶我去，別人該怎麼看他。

沙發上的男人似乎很輕易地穿了我的心思，瞇著眼反問道：“你也覺得我該談了？”

我一個激靈，丟了句：“我沒有！”轉就蹭蹭蹭往樓上跑。

沈寰九給我準備的是件很好看的連，米白的，還特顯材，我從頭上解下發圈，黑的長頭髮一下子就散下來。

穿上高跟鞋，換上較爲的子，鏡子裡的我年紀一下子看上去長大了不。

其實我長得好看的，從小就是瓜子臉，眼睛水靈，脣也薄，還有我的也沒有別人以爲的那麼小。

“還沒好？”沈寰九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敲了敲我的房門。

我像是踩高蹺似地走過去給他開門，沈寰九從上到下看了我一遍，臉竟然有些紅了。

“我們下樓。”他轉要走。

我一把扯住他的袖說：“鞋子我走不習慣，老崴。”

沈寰九牽我下樓，坐進車裡立馬點了菸。

“一會到了那我該你什麼才合適？沈總？寰九，還是……九哥？”我手心直冒汗。

沈寰九吐出口白霧，沉沉地問：“你想我什麼？”

他的問題無端困住了我，漆黑的眼神令我本無所遁形。眼前這個突然闖我生命的二十四歲男人，我也很想知道和他的關係究竟該怎麼解讀。

我只能搖頭：“我不知道。”

“三歲，老公。”沈寰九將菸丟出窗外，車子很快嗖的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