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百姓們舉城歡慶,而在宮中,一年一次的生辰賀宴也已準備開始了。
各國使者自然不止準備了一份禮,貴重且繁多的賀禮已被提前送到了國庫之中,留在手中的只有作為重中之重的等著在宴時送上的一份禮。
申時前,宮宴已經開始準備了起來。禮部與鴻臚寺的人忙于宮宴禮儀,待到時辰一到,就將各國使者和王公大臣一一引了位置坐下。
褚衛的職不高,不能就宴。他留在府中聽著外頭的歡鬧,不由眉目微展,出笑意。
謙謙君子,清癯如玉。褚夫人在堂看著他,看著看著,不由笑了,同旁的丫鬟道:“瞧瞧,咱們的衛哥兒愈發俊了。”
丫鬟道:“整個京城也找不到比咱們爺更俊俏的人。”
褚衛走進來時,正好聽到了這一句話,他不由道:“有。”
可旁人好奇的目投過來時,他卻抿抿,一聲不吭了。
褚夫人朝他翻了個白眼,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昨日你上值時,有人上門給你送了份禮。”
褚衛道:“誰?”
褚夫人讓人將禮拿了上來,想了想道:“那人自稱是鳴聲驛的人,奇裝異服,應當是外朝的侍者。我兒,你怎的和外朝使者扯上關系了?”
褚衛眉頭慢慢蹙起,他上前接過小廝手中的禮,打開一看,里頭正是西夏常有的金花配飾。果然,褚衛眼中厭惡劃過,將禮直接扔回了小廝手中,冷聲:“退回去。”
西夏皇子長得人模狗樣,但卻心思骯臟,他褚衛生平最——
褚衛突然想到了自己。
他呼吸一滯,不理母親的呼喊,轉從堂中離開。
一腳踏出門檻時,褚衛突然想到。
西夏的皇子見到他就是如此作態,若是見到圣上了,豈不更是無禮了?
李昂順被鴻臚寺員帶到位上坐下,其余西夏使者坐在了他的后。西夏旁邊坐著的乃是扶桑國的使者。
扶桑國的使者本想要同西夏皇子說幾句話,但看著李昂順難看的臉,明智地收回了視線,和鴻臚寺的員繼續說說笑笑。
李昂順臉難看一會,又好了,他順著氈帽下的黑發,道:“沒關系,見不到褚衛的人影也沒事。今日是大恒皇帝的生辰宴,我就不信那不肯給我半分面的和親王今日還不出來。”
西夏使者問道:“七皇子,要是和親王出現了,您要怎麼做?”
“正好在大恒的皇帝和各國使者面前讓他下不來臺,”李昂順冷笑,“以報我等面落地之仇。”
“丟人這件事,也不能就我們丟人。”
稍后,王公大臣同各國使者均已落座。殿中金碧輝煌,明燈已點,亮如白晝之。
和親王坐于前排下首上,是最靠前的位置。
和親王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壽禮,王府之中百名繡娘共同繡出來的那副錦繡山河圖已送到了國庫,如今這個東西,還是他口是心非之中,前兩日親自出府去尋到的東西。
看著這壽禮,和親王就忍不住質疑自己,就顧元白那副對他懷疑萬千的樣子,他為什麼非要這麼盡心盡力?
皇帝沒把他當兄長看,他還要上趕著去冷臉。
正當心緒煩躁時,外頭的太監高呼:“圣上駕到。”
殿烏泱泱站起了一片人,眾人垂眼拱手,繡著龍紋的明黃袍腳在眼前過,眾位宮侍不不慢隨其后。待圣上坐下之后,才道:“坐吧。”
這聲音有些耳,李昂順眉頭突然一跳,他猛得抬頭朝著大恒皇帝看去。
顧元白已下沉重華貴的冕服,換上了常服。他正側頭同旁的大太監說著話,距離遠,面容也只看得模模糊糊,但下瘦弱,氣質斐然,正與那日在馬車上冰冰冷冷命令李昂順的人一模一樣。
這個人竟然是大恒的皇帝!
李昂順臉變來變去。
后人拽了拽李昂順的袍,李昂順回過神,順著力道坐下。旁扶桑使者笑道:“西夏七皇子臉怎麼這般難看?”
李昂順聲道:“沒什麼。”
后方的太監上前斟滿了酒,他端著酒杯的手用力,神之間翳。
竟然是大恒朝的皇帝!真是白白做了笑話。
他怎麼忘了,大恒朝皇帝的可不是那般的好,在京城中如此說一不二,不是皇帝又是誰?
李昂順抬頭朝上方看去,五深邃的臉上好像凝著黑云,這麼遠的距離,也看不清皇帝的長相,但舉之間尊貴非常。
教坊藝人進殿中歌舞,顧元白往下看了一眼,笑著問和親王,“和親王桌旁放著的那是什麼?”
和親王擋了擋木盒,又收起了袖子。這是他第一次親自為顧元白準備賀禮,恥又煩躁,悶悶道:“給圣上的賀禮。”
顧元白看向了田福生,田福生提醒道:“圣上,先前和親王府送進宮中的是一幅《錦繡山河圖》的繡圖。”
“和親王有心了,”顧元白微微頷首,又笑了,“手中的這份賀禮,朕得猜猜是什麼東西。”
他端起杯充作酒水的清水抿了一口,想了想和親王曾給先帝送禮的習慣,說道:“是塊奇石好玉?”
和親王沉沉應了一聲,太監上前要接過他的禮獻上,和親王揮退他們,自己站起走到了顧元白前,“前些日子隨便找了找,就找到一個看著還算過得去的石頭。”
田福生將木盒打開,里頭正是一塊猶如人參一般形狀的玉石,通暗紅,其中還流著幾縷金,像這樣稀奇漂亮的東西,很容易讓人覺得和神仙這等傳說掛上鉤。顧元白接過看了幾眼,“朕很喜歡。”
和親王想笑,但卻是板著面孔,不冷不淡道:“圣上喜歡就好。”
和親王這一帶頭,眾人都流獻上了自己的賀禮。這一番禮講究的是心意和新奇,里頭真的有幾樣稀奇得很得顧元白的喜歡。
百在前,各國使者在后。在見到大恒出兵北方后,這些使者當中有不人暗中加重了賀禮,此時看著別國使者獻上的東西,既是驚訝又是慶幸,即便做不送禮最多的人,也不能為送禮最的人。
看著這一幕,西夏人的表就不是很好了。
西夏使者此次前來大恒,一是為大恒皇帝祝壽,二是打探大恒國如今況。三則是西夏有求于大恒,因此派遣七皇子再備上厚禮,就是想同大恒皇帝談一談榷場的事。
榷場乃是兩國在邊境互市時的稱呼,西夏國小,資源缺乏,無法自給自足,許多東西都得依賴于榷場的互市,但在李昂順前來大恒的兩月之前,大恒突然停了與西夏的榷場。
西夏猝不及防。
大恒馬,一直靠著西夏才有馬匹進賬,按理來說,大恒單方面這麼強橫的關掉了榷場,就不怕同西夏鬧僵,沒有穩定的馬匹來源了嗎?
此番西夏派遣七皇子前來大恒,正是為了這一事。但李昂順自持馬源和大恒國鹽販子離不開西夏青鹽兩件事,心中底氣十足,行事也相當的囂張跋扈。
這一跋扈,就跋扈到了皇帝頭上。
原本以為這些厚禮也夠賠禮了,但他們此時看著眼前這一國國備上的厚禮,只覺得不解又荒唐。
難不所有外朝的使者都對大恒有事相求?
西夏的禮原本很厚,現在一比,完全就被淹沒其中,一點兒也不出彩了。
等獻禮到西夏時,后的西夏使者捧著重禮想要遞給一旁的太監,李昂順忽的起,奪過禮就大步往前走去,殿中的視線聚在他的上,李昂順越走越近,終于能看清大恒皇帝的樣貌了。
大恒皇帝察覺到了他,輕輕一瞥,微微瞇起了眼。
李昂順的腳步停住,瞬息之后又大步向前。走到顧元白面前時,他還沒說話,跟在其后的太監就恭敬道:“圣上,這是西夏來的使者,西夏國的七皇子李昂順。”
“朕有些印象,”顧元白似笑非笑,“西夏皇子,桀驁非常。”
大恒皇帝明明什麼都沒說,但卻好似已經嘲諷了人一樣,李昂順心道,錯不了,這語氣就是那日車上那人。
他按著西夏的禮儀對著顧元白行了一禮,歉意笑道:“沒有見識的人總會用虛張聲勢的方法來瞞自己的不安。大恒朝地大博,人杰地靈,我等初來大恒,就被大恒的繁華迷了眼,心中怯弱,才因此做了錯事。若是因為我等行事而使您對西夏厭棄,那我等真是死不足惜。”
顧元白抬手輕抬,示意他起,“倒是會說話。”
李昂順直起,又見著了大恒皇帝這張好看的臉。李昂順喜歡長得俊的人,其他不說,單說長相,大恒皇帝就有一張讓人無法對他生出怨氣的臉。
“西夏送上的禮,朕看了,重得很,”顧元白語氣緩緩,“從香料到氈毯,從駝子到馬匹,這是下了大功夫了。”
李昂順一笑,飾上的金花就閃閃發,他的相貌很好,五深邃如雄鷹,只是眼底的倨傲實在敗壞好,毀了這樣一副好容貌,“您的生辰,西夏定然得下大功夫。”
他將手里的禮遞給了太監,太監上前,再于田福生。
致木盒一打開,里頭就有熒出,田福生將木盒放到顧元白眼前,原來里面正是一個近似球形,麗,呈半明的一顆夜明珠。
更難得的是,即便是在亮如白晝的殿中燭下,這夜明珠也主散發著漂亮的熒澤,黃綠著藍,如深海之寶。
李昂順面驕矜,即便大恒皇室有諸多的夜明珠,但此顆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好東西,”顧元白果然嘆道,“未曾想到西夏竟有如此好。”
李昂順沒聽出來大恒之主這話語之中的危險,他自得地笑了笑,朗聲道:“我西夏雖不及大恒,但好東西可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顧元白將木盒之中的夜明珠拿到了手上,手圓潤飽滿,一只手竟然剛剛握得住。他把玩著這個夜明珠,微弱的熒在他眼底顯出一片幽藍。
“真好。”
西夏,可真是個好地方啊。
青鹽、駝、馬、羊、蠟、麝臍、褐、源羚角……這麼好的地方,這麼好的夜明珠,西夏當真是讓顧元白喜歡不已。
圣上慨極了,他讓田福生將夜明珠裝好,含笑溫和地看著李昂順,像是看著一座金礦,這樣的目都把李昂順看得俊臉發熱了。
這樣的好地方,就應該到了他的手里,為大恒的一部分,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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