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被三五漆黑藤蔓卷住，從陸上錦手里拽了。

畢銳競把狙擊槍接到手里，槍口指著陸上錦的鎖骨窩，用力頂了頂：“閉，閉眼，吸兩口氣勻了再跟老子說話。”

陸上錦沒照做，雙手無措地垂在側，牙咬著，松一點勁兒牙床都疼。眼眶紅得發腫。

“他只有一周了。”陸上錦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啞著嗓子問，“我不救他誰救他。”

夏鏡天適時了一句：“他的父母呢，也許和他腺型匹配。”

提起言逸的父母，陸上錦攥的拳頭無力松開。

“他沒父母。他只是一個垂耳兔細胞克隆引導分化產出的實驗。”

陸凜指揮下PBB實驗室量產活戰斗機，從一批批失敗的實驗品中篩選出強者，簡稱金字塔計劃。

陸上錦十歲的時候誤過陸家老宅的地下實驗室。

他一眼認出那個在琴房外聽的小兔子。

實驗室里彌漫著刺鼻的腥臭，小兔子從堆積如山的克隆實驗品尸上爬下來，渾跡斑駁，眼神恐懼抖，朝陸上錦出雙手。

陸上錦跑過去抱起他，把小的垂耳兔抱出淋淋的實驗室，不嫌棄他上臟臭的污，帶他鉆進被窩里，和小兔子蒙著頭抱在一起，這時候才想起害怕。

兩個孩子抱在一起發抖，哭都不敢出聲，在黑暗里默默流淚。

他比小兔子大三歲，強裝出一副哥哥的模樣，小手著言逸瑟的：“我罩著你。”

言逸拼命往陸上錦懷里鉆，打著哭嗝不停地說謝謝哥哥，細弱的胳膊摟著他，好像抓住他就抓住了太。

”PBB底層冷凍室有高階干細胞庫，所有M2級別以上的PBB員都被取過樣。”陸上錦攥住槍口，干裂的翕，“幫我照看幾天言逸。”

畢銳競和夏憑天都是PBB員，上有序列號，不經許可侵基地會被自蓋章叛逃，其序列號進暗殺清除黑名單。

夏鏡天微揚下，若有所思。

鐘醫生走過來，讓陸上錦留聯系方式，等患者病穩定之后聯系他探視。

陸上錦在重癥監護室外待了一個小時，要來紙筆寫了七張紙條，日期是未來七天，折起來給助理，如果言逸沒有醒，就每天給他讀一張。

他想讓小兔子知道自己沒有被拋棄。

陸上錦把助理留下來照顧，開車回別墅的路上，沿途街道昏暗，黎明的風聲了刺耳的噪音。

前的口袋里著言逸的筆記本，心口，好把小兔子的埋怨和都刻到心上。

回到別墅之后，陸上錦走進地下車庫最深，打開虹鎖，輸一排碼。

封閉空間傳來機械聲響，武自填充系統啟。

陸上錦乘電梯升到三層工作室，電腦機房里十六臺計算機都在運轉中。

他打下一列碼，敲了敲麥。

十六臺計算機接連在工作間里投出3D影像，前佩戴飛鷹集團標志的幾位公司高管穿戴整齊，在不同地點接陸上錦的會議邀請。

“陸總。”

“陸總早上好。”

……

花了近一個小時將公司事務各方面授權核對下放，會議結束，陸上錦給董事會發了郵件，銷毀了計算機機資料，把拷貝版分散鎖進地下保險箱，最后斷了工作間的電源。

武自填充完畢，升降臺自將彈藥槍械送至頂層天臺，陸上錦換了一迷彩武裝服，把槍械彈藥搬上直升機。

最好用不上這些東西，一旦與PBB火，最終可就不好收場了，大不了去搶，上了黑名單又怎樣。

如果能換言逸醒來，小兔子最好能忘記他，什麼都不要想起來，他愿意為他流浪，就當把虛度的數年時賠給他。

涂裝游隼家徽的直升機轟鳴升空，強大的氣流將花園的灌木吹得四散飄飛。

直升機自導航，陸上錦松了松腦海里繃的弦，偶爾看一眼言逸的筆記本。

一頁頁掃過去，傷了心的只會一分一分的減，一點點高興的小事兒都要加上好幾分。

里面粘著一張打印紙，或許是存在手機里怕丟了。麻麻印的一張聊天記錄。

一整頁瑣碎的甜言語。

順著日期看下來，第一條是言逸買了人生中第一個手機之后，趴在床上嘗試著給陸上錦發的消息。

言逸：我錦哥。

親的：傻子，咱們現在距離不到半米

言逸：以后可以多發短信嗎。

親的：見不著的時候發，現在過來親一口

言逸：哈哈。

后來言逸學會了用小表，賣萌的花樣兒就更多了。

小兔子本來就是可的小東西，再可一點兒簡直要把心都給融化了。

后來，自己的備注從“親的”變了“錦哥”，聊天記錄在2016年沒了后續。

或許小兔子還一直盼著收到一條讓自己怦然心的消息。

筆記本的分值算下來有將近六百分，最后一次加分，寫的是“錦哥在視頻電話里真的很好看。+10分”

后邊沒有容，大概是因為自己把言逸帶回了家，而這個筆記本沒有帶在上。

他忽然抓自己領口，用力扯了扯，一種恐慌堵在心口吞不下吐不出。

在言逸心里，他親手替他強制理假孕，到底減了多分。

減到零嗎。

還是負數。

還是不可原諒的負無窮。

他抱著一線希，當言逸醒來時能給他一次彌補過失的機會。

陸上錦把照片、聊天記錄夾在筆記本里，揣回口袋拉上拉鏈。

他忽然捕捉到細微聲響，猛然回頭。

看見夏鏡天坐在折疊板上套防彈，邊套邊說：“你看起來和電影里一樣視死如歸。”

陸上錦沒遮掩自己看見蒼蠅的眼神，微挑眉：“你怎麼上來的。”

“重力縱，我的J1能力很實用。”夏鏡天盤著給懷里抱的迷彩M16裝彈，戴上耳機，“我猜當我在直升機底下的時候你應該在專注看筆記本。”

陸上錦轉過頭：“從下個落地點滾。”

夏鏡天皺眉：“如果你死了，樣本我替你拿回來，言逸我替你照顧，你活著回來我就不再跟你爭。你敢賭嗎？”

陸上錦問：“你哥知道嗎。”

“嗯……”夏鏡天枕著手靠在立壁上，“知道。”

個屁。

臨近落地點，陸上錦甩了個方向，想把夏鏡天弄下去。

夏鏡天打了個響指，自重力方向永遠與直升機垂直，離心力歸零，穩穩坐在折疊板上。

陸上錦已經沒有足夠的心思能分給別人家孩子了。

“你打算怎麼做？我們兩個人怎麼單挑PBB部隊英，萬一上一個A3alpha就玩兒完了，PBB里有A3alpha嗎。”夏鏡天打開一份通過他哥的權限弄來的PBB地圖，“聽說陸凜在PBB實驗室，你和他直接開口要他會給嗎？”

陸上錦也想過。

但A3腺干細胞樣本很珍貴，對陸凜來說，腺損壞的實驗品已經徹底失去了價值，他大概率不會浪費樣本去救一個不一定能救回來的垂耳兔omega。

反而會為了提防陸上錦，把樣本全部嚴看管起來。

最好的辦法是潛，把樣品出來，就算和小部分人火，只要在被保全部隊包圍之前撤離及時也足夠。

直升機懸停在一片汪洋上空已經是一天后。

陸上錦檢查裝備，看了一眼躍躍試的小獅子。如果這不是夏憑天當眼珠子寶貝著的親弟弟，他一句廢話都不會多說。

直升機鏤空四周升起防彈隔水玻璃，螺旋槳順軌道后移，前端長變細，直水。

改造潛艇飛快近海底基地，在海底通道口數米遠的礁石后懸停。

夏鏡天拿起氧氣面罩，忽然被陸上錦從背后勒住脖子，一管麻醉劑打進脖頸。

陸上錦松了手，夏鏡天昏迷在腳邊。

這小子跑出來肯定沒經過家長允許，如果他把他帶回去的時候了一手指頭，他哥會拆了他的房子，砸了他的公司，今后上姓陸的見一個殺一個。

真的不省心，以后生兒子生兒還是omega好，萬一生出這麼個心的小alpha，沒病都得活活氣死了。

況且他不需要一個年輕的敵做搭檔。

陸上錦輕扶口，里層隔水袋里的筆記本著他的心臟。目溫憧憬，掩飾著眼瞳深的沉痛悲緒。

言言。

我們以后的孩子會很像你吧。

他收起思緒，鉆出改造潛艇。

陸上錦有一部分外部權限，打開口輕而易舉，不會發警報。

他穿過三道隔水門之后，順著螺旋梯找了一個合適的制高點。

夏鏡天忽然趴在了旁邊，認真偵查四周。

陸上錦納悶地側目看著他，表冷淡且復雜。

“重力縱可以控制，麻醉劑打不進去。”夏鏡天邊偵查邊低聲問，“前邊有巡邏隊，你們猛禽類alpha能飛嗎。”

“升級到A3分化的時候有幾率出現這種伴生能力。”意思是不能。

陸上錦瞇起眼睛，巡邏隊均布方位盡收眼底，在腦海中快速繪制出區域立地圖。

夏鏡天活了一下手腕：

“我解決左手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