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啟森打開酒店房門,居然看到呼呼的小東西站在走廊上盯著他看，小小的子裹在羽絨服里，只出一雙明亮黝黑的眼。

“你怎麼來了？”他忍不住俯了北北的臉頰，確定溫度適宜才松開手。

北北把領子往下撥了撥，這才笑瞇瞇地把手里的東西遞過去，說話時邊都帶起一陣白霧：“阿姨讓我送來給叔叔的。”

聽到這話,唐啟森就知道姜晚好一定躲在附近觀察著這里的一切，想到幾天前兩人發生的那場不愉快，他忍不住勾了勾。打開小家伙費勁兒遞過來的東西，除了一些點心之外，居然還有份合同？

他抬頭看了眼走廊,發現轉角那里有道纖細的黑影，可很快又往角落里了，顯然是怕被他發現……

“我們先進去。”唐啟森眼里的笑意越加深了，牽著北北就折回了房間里。

北北坐在沙發上來去地喝果，唐啟森穿著黑，雙疊地翻閱那份合同。

還真是姜晚好的格，什麼都和他算的清清楚楚，不過提出的方案更巧妙，對于盛的業主們有另一優惠政策，將來可以在姜家小院定婚宴和壽宴等所有席面，均有折扣可以拿。

這樣一來，無論對盛和對自己都算有利可圖。

唐啟森放下那份文件，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窗外夜幕降臨，樓層太高,只能看到烏沉的天幕黑不見底，今晚似乎尤其地冷，可他心里竟然蔓延著一說不出的暖意。

“叔叔？”北北忽然出聲，言又止地一直往門口看，“你看完了嗎？要是沒問題就趕快簽字，我……還要回家寫作業呢！”

唐啟森看出來小家伙是急著去見姜晚好，外面天氣特別冷，大概擔心凍。他眼角微微瞇起，手了他的額發，忽然說：“想吃蛋糕嗎？”

“啊？！”北北雙眼一亮，臉上的表頓時變得格外糾結起來。

晚好探頭又看了眼房間門口，難道出了什麼問題，不然北北怎麼進去這麼久都沒出來？雙手進大口袋里，站在原地直蹦腳。雖然酒店走廊上也有空調，但暖氣不夠足，站了會兒一雙腳都開始凍得冰涼徹骨。

拿出手機又看了眼時間，晚好盯著手機忽然發起呆來。其實應該當面和他道謝的，但想起自己之前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了他一耳，就怎麼都不好意思主邁出那一步。

當時也未免太沖了……

晚好想的出神，再轉忽然發現一旁的墻壁上倚著一個人，那人抱著胳膊一臉戲謔的笑看著：“你在這干嘛？”

“我——”晚好瞧出來他有心作弄自己，抿了抿移開眼，“合同看到了嗎？要是沒問題，就簽字吧。”

唐啟森低頭笑了笑：“姜晚好，你這是來談生意的樣子？怎麼對著陸紹衡那麼禮貌斯文，對著我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晚好吁了口氣，也覺得自己太張，于是轉頭認真地同他說：“那你覺得，我的提議怎麼樣？”

“唔，有個地方還有點不理解。”唐啟森斜倚著墻壁，說的一本正經。

見他微蹙著眉心一臉嚴肅的樣子，晚好也不由地張起來：“哪里？”

“這麼冷，不如進去談。”唐啟森說完就自然地牽起的手，一路將人引進了房間。

***

北北坐在餐桌邊開心地吃蛋糕，吃的小周圍都白乎乎的，電視里正在播著好看的卡通片，那只永遠倒霉到了極點的小熊，做著各種愚蠢又搞笑的作。

房間里充斥著孩子清脆的笑聲，晚好看了眼一直在低頭看文件的人，猶豫了下才開口：“到底哪有問題？”

進來之后他就那麼坐著也不說話，弄得始終沒法開口打斷他，可依他的效率，怎麼可能這麼久都看不完？

唐啟森聞言徐徐抬起眼，然后往旁一坐，手臂順勢搭在后的靠背上：“這里，我還不太清楚，你解釋下。”

其實只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可晚好疑心是自己不太會寫專業策劃書才導致對方看不懂，于是還是耐著子解釋了一遍。結果說完發現對方一直撐著下顎打量，那樣子倒像是在走神，或者說……發呆。

咳了一聲，對他揮揮手：“懂了嗎？”

唐啟森依舊是那樣，手肘撐著沙發略一頷首，慵懶又愜意的樣子，眼神卻專注得令人心悸：“懂了。”

晚好看著他，也說不清到底怎麼了，總覺得此刻的他怪怪地，眼神怪異，腔調怪異，連氣氛都不對勁了。大抵是兩人很能有這麼平心靜氣相的時候，尤其他那雙眼，總有種勾魂攝魄的魔力。

心跳有些，刻意轉過頭避開他的幽沉目：“那你覺得如何，沒問題就簽字。”

“沒問題。”他輕吐一句，氣息暖暖地噴灑在的頸子上。再回頭看他，兩人竟離得異常近，都能嗅到他上悉的須后水味道。

男人彎了彎角，心愉悅的樣子，很快又傾過來。晚好驚得往后退，幾乎下意識要閉眼。

然而他只是拿走了旁茶幾上的簽字筆，晚好松了口氣，隨即又有些惱，這人太壞了，連這種時候也不忘捉弄！看著他簽字時幾乎掩不住的笑意，郁卒地手狠狠推了他一把：“笑什麼笑！”

唐啟森正襟危坐：“要賺錢了，心好而已。”

“……”晚好磨了磨牙，只能狠狠瞪著他。

唐啟森總算拿筆簽完字，晚好接過合同的時候忽然被他用力握了握手，溫暖的掌心包裹著的手背，糙卻滾燙的質。男人低沉的聲音也輕輕響起：“希合作的時候，你能對我一視同仁。”

晚好平靜地看著他：“當然，既然決定和你合作，我早就將一切都想清楚了。”

不管從前如何，至現在要以大局為重，如果完全占唐啟森的便宜自然會令心不安，可現在各取所需，他們誰也不欠誰。

唐啟森看著面前的人，果然人自信的時候別有一番魅力，此時握著的手還真有些舍不得松開……

窗外忽然開始飄起小雪，這還是陵城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北北跑到窗口興地指著外面飄飄撒撒的雪花手舞足蹈，不住回頭看兩人：“叔叔阿姨，快看！”

潔白的雪花，很快就在這個城市落下一層銀，窗戶上倒映出兩大一小的影，房間里開著充足的暖氣，晚好忽然覺得此刻，心也滿脹的厲害。

剛離開唐啟森那兩年，還很不爭氣，那會兒心深還對他眷至極，每每看著孩子，總會幻想一家三口的畫面。眼前這一幕也曾經奢過，兩人帶著孩子看雪堆雪人，哪怕是這麼俗氣的一件事，卻依舊讓了很多年。

如今終于有機會實現了，可他們的孩子卻笑著喊他們“叔叔阿姨”，心里不是不酸，但不管怎麼說，總歸是實現了——

人不能太貪心……晚好悄悄背過去，揩了揩眼角。

唐啟森心里也不安寧，這樣的場景對他不無，尤其北北小小的影在眼前晃，他的人，他的兒子，如此寒冷的冬夜，他孤獨多年的心總算尋到了一溫暖港灣。

他走過去一把將孩子舉了起來，接著將小家伙架在了肩膀上。

北北驚訝地瞪大眼，一雙小手還是死死抱住他脖子，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唐啟森，眼神有些期待又膽怯。

“這樣看得更遠。”唐啟森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不敢看孩子的眼睛，他第一次有了非常強烈想擁孩子懷的沖。

北北低頭看了他很久，唐啟森疑地側過頭，卻見孩子眼底有層經營的意，稚的音緩慢地說：“別的小朋友總說，被爸爸舉在肩膀上，就能看的很遠很遠，下次我也可以告訴他們，原來真的能看得很遠！”

唐啟森回窗外的眼神沉如暗夜，他一顆心仿佛刀絞一般，難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你愿意，今晚可以暫時把我當做你爸爸……”他說的每個字都異常艱難，卻又要極力抑著音不敢出毫破綻。

北北再次驚訝地低頭看著他，最后緩緩出笑容：“謝謝叔叔。”

***

看完雪景，唐啟森開車送兩人回家。路面雖然沒有積雪，但有很淺一層冰渣，所以開的非常慢。街道上的人群都在為第一場雪歡呼雀躍，人真是奇怪，年年看雪，卻還是為突如其來的第一次而欣喜若狂。

北北在窗戶上用手指畫圖案，晚好用力抱著他，一直將臉埋在他肩窩里，偶爾被小家伙詢問自己畫的是什麼，就配合地答幾句。

窗外天寒地凍，唐啟森覺得自己的心也仿佛在冰火中煎熬，他許多次忍耐不住想對姜晚好說出實，也想對北北說真話，如果是從前的唐啟森，一定沒有半點猶豫。

可現在，他忽然明白了很多道理，除了考慮姜晚好和孩子的心，居然連帶著對鐘家也留有一不忍。

從前的他一定不是這樣的，現在卻變得不一樣了。他太清楚這改變是因何而起，是姜晚好，接姜晚好之后，他了解到了人中太多他從前沒有的東西，善良、包容和仁慈，還有尊重。

唐啟森開著車，心里翻攪著太多緒，從前想著將姜晚好追回來，孩子也一定要奪過來，但現在，很多問題變得棘手。

“叔叔？”北北又開口喊他，將他從千萬結中扯回來。

看著他璀亮的眼，唐啟森忍不住了嗓音：“怎麼了？”

“咱們能在佳和廣場那停一下嗎？”

孩子一副小心翼翼的口吻，還是讓唐啟森心口被狠狠刺了一下，他點了點頭，靠邊停車，甚至沒問為什麼。

晚好也納悶地看著孩子。

北北歪著頭，小臉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對了對呼呼的手指頭，這才小聲說：“我想去堆雪人，叔叔不是說要當我一晚的爸爸嗎？那能不能陪我堆一個最大的雪人，那樣我不僅被爸爸舉高高過，還和爸爸一起堆過雪人了！”

唐啟森看到姜晚好快速地別過頭去，孩子的表太單純了，單純到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著他的心臟。

他手用力摟住他小小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將眼睫往他發上輕輕一蹭，快要溢出眼眶的溫熱總算消失了，這才沉聲說：“好，我們堆雪人，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