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節哀順變

陸宴北驅車趕到老宅的時候，宅子里已經哭聲震天。

喪事已經發出去，家中相繼有親人朋友來訪。

“嗚嗚嗚嗚嗚——”

“宴鳴，你怎麼就這麼去了？你走了，留下我和兒子以后可怎麼辦啊！宴鳴！嗚嗚嗚嗚……”

李文娟跪在陸宴鳴的床頭，哭得險些暈了過去。

老爺子坐在紅木大班椅上，手中還拄著拐。

滄桑的眼睛，戚戚的著床榻上軀已經僵冷的兒子，眼神幾乎呆滯。

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怎會不痛，不難過？

陸宴北忍下心中的悲戚，走上前去，接過傭人正給陸宴鳴拭臉龐的巾，“給我吧！”

他想最后伺候哥哥一回。

給死人，傭人本就害怕，見陸宴北愿意接手，忙不迭把手中的巾遞了出去，就低頭退到了一邊。

陸宴北把巾放在臉盆里洗了一遍，重新擰干，再上陸宴鳴的臉龐。

陸宴鳴因為常年躺著，顆米未進的緣故，這會兒已經瘦得有些像了。

陸宴北幾乎已經快要記不得自己哥哥原來的長相了。

他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替他拭著，手指到的皮，明明還有些微的彈，可已經沒了溫度。

失溫的覺告訴他，人已經走了，真的走了……

“哥……”

他沙啞出聲，管像被人用刀子劃過一般，“下輩子投胎謹慎些，投個普通家庭，至生前不用遭這麼多罪。”

床邊，李文娟聞言，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目恰好撞進陸宴北那雙深沉的墨瞳仁里，一慌，忙低下頭去，繼續抹淚痛哭。

恰時，陸辰九從外闖了進來。

見到里面的景，心一痛，好似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明明這個結果是他自己造的，可再見沒了氣息的父親，他竟還有些難以接。

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中滾了出來。

他走上前去，“咚——”一聲，在陸宴鳴的床前跪了下來。

他連磕三個響頭，一聲比一聲響。

額頭一下子磕紅了。

“辰九……”

李文娟有些心疼，忙去攙扶兒子。

卻在他耳邊，用極小的聲音問了一句：“解決了嗎？”

陸辰九眨了眨眼，當作回答了。

人解決了，如今怕是也與父親在九泉之下見面了。

這樣也好，至，他們倆在黃泉路上不會孤單。

沒一會兒，阿檸接著小璟宸也來了。

“老爸……”

小璟宸不太明白家里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可看到滿室里所有的大人全都眼睛紅紅，一臉悲戚的樣子，他就猜應該是發生了一件讓大家都不太高興的事。

他怯怯的幾步小跑上前，抱住了陸宴北，小軀靠在他的懷里，烏溜溜的大眼兒瞅著床上安靜躺著的陸宴鳴，小聲問道：“爸爸，大伯怎麼了？為什麼你們大家都看著他哭呢？”

還記得小璟宸剛見到躺在床上的陸宴鳴時，他反復問自己爸爸，“大伯怎麼了？為什麼他一直躺著不起床呢？”

后來，他又會天真的說：“老爸，我們家最懶的人就屬大伯了，他天就知道躺在床上睡懶覺，我從來都沒見他起床過呢！”

想到小家伙那些天真的話語，陸宴北口更悶了些。

他把兒子從自己懷中推出來，“去，跪在前面給大伯磕三個頭。”

小家伙不明白為什麼要磕頭，可是爸爸這麼吩咐著，他自然就照做。

乖乖走上前去，跪下來，在陸宴鳴的床前磕了三個頭，又一臉無邪，聲氣說道：“大伯，您趕醒來吧！只要您醒來，爺爺和我老爸他們就會高興了，璟宸也高興。”

小家伙天真的話語，惹得一屋子人又嚶嚶泣泣了起來。

小璟宸有些嚇壞了，以為是自己做了什麼壞事，忙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又重新鉆到了陸宴北的懷中，小聲問道：“爸爸，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你沒有錯，你說得很對。”

只是可惜，走了的就永遠都回不來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大家才更難過。

小璟宸無辜的大眼兒，不安的在房間里掃視了一圈，然后仰頭問陸宴北，“怎麼不見蘇蘇啊？沒過來嗎？”

提起蘇黎，陸宴北神黯然。

眼眸里多了幾許從未有過的慌，好看的劍眉擰作了一團。

而陸辰九以及床前的李文娟，還有站在陸老爺子后的黎刻，幾人神各異，卻又很快收斂了神。

“對啊，辰九，蘇黎呢？你們沒打電話通知過嗎？”

老爺子這才意識到家中還缺了一席。

蘇黎沒到。

有傭人回道：“所有的人都電話通知過了，但的手機一直不通。”

老爺子擰了擰眉，似有些不滿，但也沒多說什麼。

卻在這時，魏尋從外面闖了進來，臉上寫滿著慌張，焦灼。

“陸總！”

魏尋喊了一聲。

似乎想說什麼，可看一眼在場所有的人，尤其是老爺子，他生生把到了嚨眼里的話強吞了下去。

要是讓老爺子知道自己一天之痛失兩個后輩，這子骨可還真不定能扛得住。

陸宴北一見魏尋出現，他起，把手中的巾扔回臉盆里，之后，大步出了門去。

魏尋忙跟上。

房間里，李文娟與陸辰九遞了個眼神。

陸辰九忙走到床前，去巾，假裝要給陸宴鳴。

冰涼的大手握了握李文娟抖的手，“放心。”

兩個字，這才讓李文娟懸著的心，沉沉落了下來。

“說。”

才一到院外，陸宴北就讓魏尋開口。

“陸總，剛剛警方那邊來消息，說北區這邊新修的立林高速上，一輛白POLO自燃，車撞上公路護欄，被砍兩截，車頭已經……墜山崖，至于車尾已經被燒了灰燼，但車牌號碼還約可以見到，確實是……陸總！”

魏尋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陸宴北已經大步沖出老宅。

他疾步而去的背影，崩得僵直。

垂在兩側的手，握拳，拳頭還在抖。

周殺氣騰騰，讓人不寒而栗。

魏尋連忙追上前去，“陸總，我替您開車。”

但陸宴北卻置若罔聞，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開著那輛黑勞斯萊斯直奔事故現場而去。

魏尋不敢耽擱，開車追了上去。

————————奇藝，楠塢——————

黑勞斯萊斯停在路邊。

前方，火勢漫天，仿佛要將天空吞噬。

穿著橙制服的火警們戴著面罩，舉著水槍在大火中作業著。

火印陸宴北漆黑的眼眸里，將他墨的眼瞳染一片猩紅之。

“陸總。”

他才一出現在現場，城南區的局長就恭恭敬敬的迎了上來。

因為得知當事人是陸家的人，警那邊妄不敢怠慢，上頭領導都親自出了。

“人呢？”

陸宴北破碎的聲線已經完全嘶啞。

“人……”

局長猶豫了幾秒，才如實匯報，“車子被切兩截，人隨車頭墜了懸崖，現在搜救隊已經有人下去搜救了，但恐怕……兇多吉了……”

“給我套搜救裝備。”

“陸總？”

“給我套搜救裝備！”

陸宴北抬高了音量。

嘶啞的聲音幾乎已經聽不出原音來。

猩紅的雙眸里染上了一層從未有過的薄霧。

“是！”

局長不敢再猶豫，忙命令自己的人把搜救裝備找了套過來。

魏尋見勢不放心，“陸總，要不還是我代您下去吧！懸崖這麼陡……”

“閉！”

“可是……”

“再啰嗦就給我滾！”

陸宴北猩紅的眼睛里斂上一團怒火，似隨時要擰斷人脖頸一般。

魏尋從未見過這樣沉可怕的陸宴北，他嚇得忙低下了頭去，不敢再吱聲。

陸宴北飛快的穿上搜救裝備，鎖上腰繩，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沿著陡峭的懸崖了下去。

瞬時沒在了山林里，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三個小時后，搜救隊才終于在懸崖底下找到了蘇黎的車頭。

然而，他們見到的只剩下被燒毀到完全辨別不出外形的車框。

車框里沒有人。

座椅已經被燒得化了灰燼。

陸宴北站在離那團黑灰燼十幾米的距離，怔忡的看著。

天，逐漸黑下來。

暗灑進他漆黑的深眸里，他暗沉的眼睛越來越紅，直到漆黑完完全全被一團猩紅吞噬。

他雙手握拳。

拳頭一直在打抖。

手心被繩索勒傷，鮮紅的水沿著手心一滴一滴落下，墜在枯萎的黃落葉之上，把枯葉染得猩紅。

頎長的軀立在那，如同定了一般，一不。

臉煞白，沒了半分。

搜救隊的隊長走上前來，憾的嘆了口氣，“陸總，因為溫度過高，人已經被汽化了，還請您和您的家人節哀。”

陸宴北僵的眉心扯了一下。

手握拳頭，更了些分，手指已經嵌進了傷口中，傷口裂得更開，可他卻毫覺不到疼痛。

空的目直直落在那片化為灰燼的地方，沉默不言。

許久……

久到天全黑，已經看不清每一個人表的時候，陸宴北才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以及呼吸。

“你們先走吧……”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打抖。

聽到自己的聲音沉得像二胡拉出來的，悲戚又凄冷，還嘶啞，如同鬼哭狼嚎。

“陸總，您不跟我們一起走？”

“我讓你們走。”

陸宴北的脾氣已經很差。

他沒有任何耐心。

他緩步走近那片灰燼，頭了一，“讓我和安安靜靜的待著，所以，滾！都滾！”

話音落下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已經被水霧迷蒙。【另外一更中午12點之前更上來，今晚不用等了，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