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他的不過如此

約莫五分鐘后，陸宴北指間的煙已經燒燼，他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有幾分確定不是？”

他的聲線已經全然嘶啞。

“百分之百確定。”林演堯答。

陸宴北隨手扔了手里的煙頭。

漆黑的眼瞳，澤一點點加深。

眸底似有驚濤駭浪席卷而過，數分鐘之后，又恢復了平靜。

可那種平靜更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之前我讓你幫我找的整容醫師找得怎麼樣了？”

“已經聯系好了。”

“安排他們上島。”

陸宴北說著，又從煙盒里了一支煙出來，叼里，點燃。

煙霧繚繞，瞬時朦朧了他的雙眼。

金秀兒那道纖瘦的倩影，在他眼前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蘇黎清秀的音容卻在他腦海里越漸清晰。

“我要為蘇黎。”

陸宴北下令。

林演堯愣了一下，有些疑，“如今陸辰九已經知道的存在了，你再把整同蘇黎一樣的臉，你就不怕陸辰九當真把誤認為是蘇黎麼？”

“陸辰九心思縝，他不一定會，但他媽一定會。”

“什麼意思？”

“引蛇出。”

半年前的仇和恨也該和這對母子好好清算一下了！

林演堯聽完，訝異，“老陸，你想利用來……”

后面的話，林演堯沒再繼續往下說。

陸宴北沉默，只是不停地煙。

林演堯在電話里嘆了口氣，“我怕你自己都沒弄明白自己的，你確定你現在對金秀兒的這份真的只是出于蘇黎嗎？如果不是呢？我怕你后悔。”

“不會不是。”

陸宴北回答得斬釘截鐵，“既不是蘇黎，自然就不是我心里的那個人。”

他像是在說服林演堯，其實更多的是想要說服他自己。

他把煙頭扔在腳下，又用腳尖狠狠地滅進細沙里，“照我的吩咐做吧！”

“知道了。”

*****

陸宴北離島之后不久，就有整容醫生上了島，他們開始給金秀兒的臉進行修復和整容手。

而打從陸宴北那日離開之后，到今天，十天已經過去，他卻再也沒有來過這座島上，他不單單沒面，就連電話和短信竟也沒有問過一通。

這讓金秀兒難以習慣。

從前陸宴北即便再忙，他也會空給打電話，甚至是恨不能一天數十通才好，哪怕找不到也會撥打城堡里的座機。

可這次十天過去，他那邊卻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般。

這太奇怪了！

金秀兒頭上包著紗布，坐在花房里，著手里的手機發呆。

抿了抿，有些猶豫。

自己到底該不該打個電話給他問問況呢？

他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可沒有！

昨兒明明還聽到程叔跟他通電話來著。

可在電話中他并沒有關心過的起居生活，問得最多的只是的臉修復得如何了。

是因為那日臉真的嚇到了他麼？說不在意其實只是為了安的緒？

金秀兒心頭凌。

陸宴北到底怎麼了？

“叮鈴叮鈴————”

的思緒忽而被一串急的電話鈴聲給打斷。

是手中的手機。

一驚。

第一秒，以為是陸宴北打來的電話。

卻在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之后，眼底明顯多了幾分失落。

打電話來的人不是陸宴北，而是金黍。

金秀兒把電話接起。

“黍子哥。”

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一些。

“秀兒，村里出事了！拆遷隊的人又來了，這會正在拆我們的房子呢！”

“啊？”

金秀兒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們那邊的人怎麼說的？”

“分了咱們每戶一套拆遷房，全都被挪到了鎮上去，咱們這的房子已經在強拆了，而且，這回不是拆遷隊自作主張，今兒陸宴北的書都出面了，我看八是他的意思。”

“……”

金秀兒頓時有種晴天霹靂的覺。

腦仁里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前幾日他明明才說會為盡可能想個最周全的法子，可這才不過十幾日，對他忽而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到底出什麼事了？

“秀兒？你沒事吧？”

“我爹娘呢？”金秀兒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去村委會了，所有的村民都在那集合呢！你呢？你現在在哪？回來嗎？回來我去接你。”

“你先別管我了……”

金秀兒扶著額頭，一時間完全沒了主意，“黍子哥，麻煩你替我照顧好我爹娘，我一會再給你回電話。”

匆匆掛了電話。

又趕忙撥通了陸宴北的電話。

然而，那頭回應的卻是正忙。

掛上，過了一分鐘后又打，可還是忙，繼續打，繼續忙。

什麼況？

金秀兒甚至懷疑自己的電話已經被他拉了黑名單里。

一時間有些慌了手腳。

沖出花房，第一反應，去找程阮阮。

找到程阮阮的時候，程阮阮正在廚房里為備營養午餐。

“程阮阮，幫我打電話給陸宴北，快！”

“出什麼事了？”

程阮阮還了些驚嚇。

連忙扔了手里的菜，又把手上的水干，“你自己打不就了？干嘛還讓我打？他不接你電話了？”

“是！他好像把我電話拉進黑名單了。”

金秀兒委屈的眼眶都紅了。

甚至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忽然遭到了那個男人的冷暴力。

厭惡這種覺。

金秀兒的話，讓程阮阮傻住了。

本來就是胡口扯的，卻不想，居然被一語中的。

連忙掏出手機來，“怎麼回事？你倆吵架了？”

一邊問，一邊打電話。

金秀兒咬著紅。

臉上被紗布牢牢捆住，看不出一半點的緒，可從眼睛里就能讀懂現在的心。

焦急，慌，委屈，懊惱，六神無主……等等等等等！

程阮阮電話撥出去，那頭的人還沒接，就把手機遞到了金秀兒的耳邊。

而那頭，陸宴北竟很快就聽了。

“阮阮，有事？”

聽到他久違的聲音，金秀兒只覺心臟猛地一揪。

委屈的眼淚，險些就從眼眶中了多。

“是我，金秀兒。”

出聲。

盡可能的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異議。

那頭，陸宴北的呼吸，似乎沉了幾許。

他并沒有很快回應，只是沉默著。

他沉默，金秀兒也不知該如何同他開口，一時間，兩人僵持著，誰也沒有說話。

話筒里只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沉沉的傳出來。

有淚珠不住的在金秀兒的眼眶中打轉，強忍著。

最后，到底是率先打破了這份尷尬的沉默，“你知道拆遷隊把我們村的房子拆了嗎？”

“知道。”

陸宴北沒有否認。

他聲線沉啞，像是被濃煙熏過，“我簽的字。”

“……”

‘我簽的字’四個字，無異于把金秀兒判進了死牢里。

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從眼眶中涌了出來。

再多的話語，此時此刻，都變了無聲的哭泣。

是不是應當再問他一句為什麼？

是不是應該質問他，為什麼這十幾天要無緣無故的冷落自己？

可問這些又還有什麼意思呢？

這樣只會讓為一個乞丐，一個中卑微的乞討者。

“我要回家！”

最后，只吐出四個字，態度堅決。

“等你臉修復之后，我自會放你回家。”

“我臉不需要修復了，我現在就要回家！”

“我在開會，晚些聊吧！”

陸宴北說完，也不等金秀兒答話，就自顧把電話給掛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嘟——”忙音，讓金秀兒的心瞬時死灰一片。

他變了。

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漠決絕。

那些在床笫上說的要呵護一輩子的話，全都是騙鬼的！

金秀兒捂著纏著紗布的臉，無聲痛哭。

“金秀兒，你別哭啊！”

程阮阮從沒見過金秀兒這副模樣，一時間有些了手腳。

猶豫了一下，到底手過去拍了拍金秀兒的后背，“好好兒的哭什麼呀！吵架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別哭了，我宴北哥哥平日里那麼寵你，他肯定不會生你太久的氣，要不你等著瞧，肯定明天又屁顛屁顛跑來跟你道歉了。”

程阮阮這番安的話，其實并沒有奏效，可金秀兒也沒有再哭。

抹去眼淚，強著自己打起神來，“我跟他從來就不是什麼。”

是，從來不是！

哪怕自己已經戴上了他的求婚戒指，可金秀兒也明白，自己和他本不可能。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

程阮阮扼住，張大。

“阮阮，帶我離開這個島，嗎？”

“啊？”

“我要回家。”

“可是……你要不就等醫生們替你把臉修復好了再走唄？”

“我不用修復了！”

金秀兒說著，就去拆臉上的面紗，“這本來就是我，我為什麼還要修復另一張不是我自己的臉？若真是嫌棄我這張難看的臉，那就不是，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自己的男人來承這種刀的痛苦？”

說著，說著，金秀兒不覺又紅了眼。

直到這會才更加確定，陸宴北忽來的冷淡，就是因為自己這張被毀的臉。

他接不了。

所以，他對自己所謂的那份濃烈的，真的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