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毀了碑,將假墓平了,又命人清掃修繕陵園。
去追沈桓的人久久沒有消息,沈邵決計回京,臨行之前,去淑太妃墓前上了炷香,他跪在墓前看著墓碑上那略有冰冷的字跡,忽然想起時,他隨著沈桓跑去淑太妃寢宮玩鬧,打碎了父親新賞給淑太妃的玉如意,聽說那東西珍貴,整個后宮獨一份,連母后都沒有。
他害怕父皇母后責罰哭起來,宮人們瞧見地上的狼藉嚇得都跪在地上,淑太妃急急趕來,他以為要責罵他,卻不想一把將他抱起來,只仔細檢查他可有傷,哄他不哭,還拿餅給他吃。
沈邵緩緩閉上眼睛,藏住眼底的酸,許久他從地上站起,轉一步步出了陵園。
沈邵走時特意來當地郡守,命他仔細看護淑太妃的陵園,不得有失。
***
沈桓在沈邵昏迷當夜便策馬逃跑,他著實沒料到沈邵會瘋到如此地步,他更怕沈邵醒后自己跑不掉,反他拿阿姐的把柄。
沈桓決定要跑,出城前特意喬裝去見了宋思樓,請他待沈邵走后,幫忙修繕陵遠的狼藉,將他布設的假墓損毀掉。
宋思樓起先是大驚,本想詢問來龍去脈,但見他著實著急,便先一口答應下來。
沈桓沒了后顧之憂,趁夜離開了瑯琊。
待行到淮中地界,果然發現了沈邵的追兵,沈桓幾番喬裝,陸路又改水路,甚至跑到大山里躲了兩日,在京西繞了大半地界,幾路追兵才算徹底跟丟。
即便如此,沈桓也未敢直接回到茶馬鎮,先去了疆北停留幾日,幾番確認無人尾隨,才回到西疆的茶馬鎮。
陸翊在北疆戰事結束后,又被沈邵派到西疆領兵。
自沈桓離家至今,數月過去,永嘉幾乎每日提心吊膽,期間有很長一陣子,陸翊與沈桓齊齊失聯,若非陸翊江湖上的朋友遞消息過來,永嘉險些冒險跑去北疆尋人。
回到茶馬鎮后,日子復歸從前的平靜,沈桓沒有告訴永嘉在瑯琊發生的那些事,只說是自己貪玩,一來躲避沈邵的人跟隨做障眼法,二來順便去瑯琊看了看母妃。
永嘉原本惱他久久沒個消息,但現在見他平安回來,又不免開始心疼他瘦了一大圈。
陸翊時常來茶馬鎮,他駐軍的鎮上有間茶點鋪子,鋪子掌柜的妻子是從江南嫁來的,做的一手正宗點。
永嘉和姜尚宮都喜歡吃,但因為行不便,沈桓許久才喬裝去買一次。
自陸翊來后,知道永嘉喜歡,他每每前來,都要帶上一大包,他來的勤,慢慢點心堆積的吃不過來。
這日傍晚,陸翊又從軍營中,提了一大包點心來茶馬鎮。
姜尚宮下廚,做了一條很的江魚,西疆深居陸,有江流,江魚是稀罕,鮮活的更是難得。
這魚還有沈桓英雄救換回來的。
昨日他出門替永嘉買藥,正撞上三兩個突厥浪子在大街上調戲大魏子,沈桓路見不平,將那子救下,子竟是從東邊來看親戚,家中本是帶了一車活魚,但趕路至此,一車魚只剩兩尾是活著的。
子為了謝,贈了一條活魚給沈桓,沈桓幾番推不,接了子好意。
陸翊借著魚,半是玩笑的打趣沈桓此番英雄救,沈桓被他鬧的害,便指著點心:“別以為我不知你打得什麼壞心思,想娶我阿姐,靠幾塊點心可是不夠。”
他說時,永嘉正從廚房捧著碗筷出來,聽著沈桓的胡話,不由暗瞪了他一眼。
陸翊見沈桓的話被永嘉聽了去,一時害起來,紅了耳朵,埋頭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茶水。
姜尚宮端著熱氣騰騰的魚出來,沈桓開了壇酒,幾個人圍著院子里的石桌,夏日晚風徐徐,夕落卻十分,天和朦朧,晚霞醉人。
席間,陸翊忽然想起什麼,與沈桓和永嘉道:“不知你們近來可有察覺,突厥不甚太平?”
“出什麼事了?”沈桓問。
“是從京中傳來的消息,陛下讓我們這幾位駐邊將士多多留意邊疆向。先前陛下與何長鈞在北疆開戰時,突厥就已趁機有所作。”
沈桓不蹙眉:“北疆戰事剛聽,朝廷不宜連續開戰。”
陸翊聞言點頭:“陛下也是這般意思,但只怕突厥變卦。”他說罷舉起杯盞,先引了一口酒,隨后又開口:“如今我只怕這茶馬鎮不太平,你們住在這會不安全。”
“可沈邵與地方都通著氣,旁得地方,我與阿姐也沒辦法藏,只有這茶馬縣人員混雜,還能躲藏一二。”沈桓嘆道。
“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二位殿下,覺得可行。”
“什麼法子?”沈桓問。
“我駐軍地的下設縣東買了一宅子,風景好,也算依山傍水,最主要的是僻靜,建在湘山麓地上,那里人煙稀,殿下若不嫌棄,不如搬到那里去住,一來安全,二來我常年住在軍營里,想請二位殿下幫我添點煙火氣。”
陸翊這話說得極盡客氣,他如今堂堂一品大將,天子在西北賞了將軍府,他完全不必跑到僻靜買宅子,這間宅子是為了誰買,永嘉與沈桓心里都有數。
沈桓聞言舉起酒杯敬陸翊:“陸兄當真是為了我與阿姐費心了。”
陸翊連忙也舉起酒杯:“殿下言重了,我只能盡些微薄之力,還二位殿下不嫌棄。”陸翊說著,目不由自主的落到永嘉面上。
沈桓將陸翊的反應盡收眼底,與他杯:“只是新宅再僻靜,終究是在大魏的地界里,怕是一點風吹草,宮里那位馬上便能知道。”
“這點我也考慮過,”陸翊說道:“陛下派來尋找二位殿下的那隊人馬每到一,總是要先聯系當地府衙,讓府衙幫助一起尋人,這樣形式既方便又迅速。”
“殿下住到寒舍后,我會仔細留意消息,再提前與府衙打招呼,若哪日人馬真找來了這里,我就盡快通知殿下,我們做好萬全的準備。”
沈桓和姜尚宮都被突厥擄去過,不是每一次都能好運遇上穆勒相救,如今茶馬鎮一片太平,就有突厥浪子公然在街上劫下大魏子行不軌,若哪日突厥進犯,阿姐和姜尚宮是眷會更危險。
沈桓思慮過后,便一口答應下來:“那便打擾陸兄了。”
陸翊連連搖頭:“還有多謝殿下幫我照看宅子。”
沈桓與永嘉和姜尚宮搬去了湘山宅院,陸翊早已提前將宅院上下打理妥當,一切用置辦好,等著永嘉和沈桓住。
搬到此后,陸翊跑來的次數更多了。
一來是沈桓不能再想在茶馬鎮時那般方便面,許多東西需陸翊捎帶,二來陸翊心有記掛的人,忙完公事,便忍不住想來見。
陸翊替永嘉買藥,他心疼每日都要喝苦湯藥調理,遇上幾次,見蹙眉喝藥的模樣,再買藥時又繞路替買回一包餞。
沈桓趁著姜尚宮替永嘉煎藥的功夫,打開油紙包,一枚一枚的吃,陸翊走神片刻,一回頭見一包餞被沈桓吃了大半,幾乎下意識的抬手搶過來。
餞被搶走,沈桓一愣,他怔怔瞧著陸翊:“你做什麼?”
陸翊看了看沈桓,又將目落到餞上,有幾分小心翼翼的將餞包起來:“這是給你姐姐的,吃藥苦,得吃些甜的。”
沈桓原是愣的,見陸翊這副模樣,一時‘噗嗤’一聲笑出來:“呦,陸兄怎還護起食來?”
“這鋪子的掌柜年紀大了,不時常開張,我今日好容易買到這些,你姐姐天天喝藥,不得這個,我是怕被你吃沒了,一時再買到了。”陸翊被沈桓嗤笑,一時有幾分不好意思。
沈桓聞言挑眉,面上笑意不減,繼續打趣陸翊:“陸兄如此護食,日后若是我姐夫,我豈非要苦?”
陸翊霎時臉一紅,他下意識向房打量,生怕這話被永嘉聽到,可發現不曾聽到,心里頭一時又不有幾分奇怪的失落。
沈桓趁著陸翊出神,劈手將餞奪回來,他拿在手中掂量掂量:“我不吃便是了,一會就給阿姐拿去,說是我們的陸將軍送來的。”
陸翊見沈桓挑眉壞笑,他故惱似的:“殿下休要打趣我。”
沈桓哈哈一笑,他又說:“我不白吃你的餞,我想著阿姐這副方子已經吃上許久,應該再診脈瞧瞧,看看可否能停藥或是更換方子。”
“這好辦,明日我從軍中帶個醫士來,讓殿下帶著帷帽,你與姜尚宮稍稍回避。”
陸翊話落,又被沈桓恥笑:“陸兄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在這方面就是個憨傻的,我已與阿姐說好,明日我們去街上找醫館診脈。到時候我就尋借口留在家里,讓你幫忙陪著我阿姐去。”
沈桓話落,見陸翊愣愣的不說話,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是不是樂傻了?明日來時可要打扮的神些,你有沒有新服?記得穿新服來。”
陸翊被沈桓弄得臉紅,他撓了撓頭,雖害目忍不住總向想窗子,似在找尋什麼影,最后他看向沈桓:“多謝沈兄,明日我一定會照顧好殿下的。”
沈桓見陸翊這一本正經的模樣,搖頭笑說:“你就是個木頭。”
陸翊毫不生氣,由著沈桓如何說,他又停留了一陣,便起告辭,返回軍營。
陸翊從湘山別苑策馬趕回軍營不過兩刻鐘。
他回到帥帳,瞧見外頭新添的面生侍衛一愣,他心頭一時疑又戒備,忽見帥帳的簾子一開,王然從里面跑出來。
“陸將軍總算回來了,陛下正在帳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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