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山萬萬沒有想到,他出去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家里就變了現在這個樣子。
母親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邊哭一邊長吁短嘆。
“你們一個個的翅膀了,忘了以前的苦日子了,我是吃糠咽菜把你們養大了,現在一個個都忘了本了,你們小舅舅是誰,那是我的親弟弟,當年要不是他救了我,你們的媽早被河水淹死當了冤死鬼了。。。。”
妻子肖姍看起來神如常,但眉宇之間難掩怒氣,見到他進來,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看了他一眼,自從二人認識以來,他還從來沒見過這個模樣兒。
趙明山連忙問道,“姍姍,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徐蘭生怕兒媳婦告歪狀,連忙抹了把淚搶著說道,“明山,你媳婦可真是厲害啊,媽剛才不過說了幾句,讓你們抓時間要孩子,姍姍就不高興了,我再說了讓你小舅舅去廠子里上班,說你舅舅不能管事兒,只能去后廚干個雜工!這不是故意埋汰人了嗎,你小舅舅都四十多的人了,再去洗碗擇菜像話嗎?”
肖姍不喜歡吵架,但婆婆這麼胡說八道,讓真的了怒氣,站起來說道,“媽,你著良心想一想,我和明山結婚以后,我這個兒媳婦對你,對爸,還有弟弟妹妹怎麼樣,你心里難道沒有數兒嗎?不用說遠了,就你們國棉廠家屬院,像我這樣又大方又隨和的兒媳婦,你能找出第二個嗎?”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這樣你都不滿足,剛才先是催我抓要孩子,然后說因為我現在嫁人了,不能像當姑娘的時候那麼氣,必須多干家務,雖然這話沒有道理,但我覺得你是長輩,也答應了。可你后來還說了什麼?說我是年輕小媳婦不要拋頭面,要我把廠子給什麼小舅舅管著,難道這不是大白天說夢話嗎?媽,你沒文化,難道也沒腦子?現在早是新社會了,人若不能拋頭面,那你怎麼在國棉廠上了一輩子的班兒?”
肖姍的語氣不疾不徐,但字字犀利。
徐蘭一聽兒媳婦說沒腦子,立馬就抓狂了,大聲吼道,“對,我是沒文化,我是沒腦子,但我也養大了明山,你再能也是明山的老婆,是我們趙家的兒媳婦,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是你的婆婆!”
趙明山眉頭皺,對妻子說道,“姍姍,你先走吧,我一會兒過去找你!”
肖姍臉上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點了點頭。
徐蘭覺得兒子太偏心,十分不甘的說道,“不能走,把話說清楚再說!”
趙明山出胳膊攔住母親,不悅的說道,“媽,你鬧夠了沒有?”
徐蘭生氣的看了一眼兒子,說道,“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以前我還不信,現在看老話果然說的對!”
趙明山無奈笑了笑,盯著母親說道,“媽,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問你了,你是不是過不慣好日子?”
徐蘭一愣,一撇說道,“誰不想過好日子?媽也是人,媽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再看看人家李廠長的老婆,這些一點苦頭都沒吃,人家了大半輩子,明明和我差不多年齡,現在看著像比我小十歲!要是有條件,我也高興一天天在家里閑著,什麼好吃吃什麼,什麼好看穿什麼!”
趙明山又無奈的笑了笑,說道,“媽,現在也沒有外人,咱們來算一筆賬吧,我每個月給你五十塊,你和爸收也有九十塊,加起來就是一百四,這收也不算低了吧,而且周末我和肖姍每次來,都是準備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吃的用的都有,比如你看今天,拿了餅干,糖,橘子,還有魚罐頭和半路從店買的兩斤,是這些一個月就不錢了,隔三差五還給你,給爸,給弟弟妹妹買服,這加起來一個月怎麼也有六七十塊了!肖姍說的沒錯,咱們家屬院,誰家的兒媳婦會這麼大方?”
徐蘭雖然有些心虛,但還是說道,“我也沒有要求這麼做啊,再說了,有錢,那麼大的廠子,一個月至能掙一萬塊吧?”
雖然不識字,但識數,也會算些簡單的賬,肖姍的工廠一個月至能掙一萬塊,是聽弟弟徐軍說的,而且,特意問過大兒趙明香了,這一百不過是一萬塊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說,他們兩口子收一百塊,只給了一塊錢?
這算多嗎?一點都不多。
趙明山沒料到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有點生氣了,說道,“媽,你不要不知足,除了還在廠里上班之外,你難道不是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穿什麼穿什麼?家里的事兒有爸心,弟弟妹妹也都很聽話,和以前相比,你現在過得難道不是好日子?”
兒子說的都是事實,徐蘭沒法兒否認,的確,自從丈夫趙萬東從農場回來,大兒子考上大學,畢業,結婚,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在吃上比以前好太多了,家里的伙食幾乎天天吃不說,也敢給自己買服了,甚至敢去百貨大樓逛了,看上的服不論價錢,只要瞧上了,大兒子都會給買。
以前特別瘦,臉上的褶子也多,現在胖了一些,臉好看了不,再加上穿得十分講究,都是百貨商店的牌子貨,走出去誰不羨慕呢,不說別人,的大姐徐花都眼熱的不得了呢。
里哼了一聲沒說話。
趙明山見似乎聽進去了,繼續說道,“媽,我知道,小舅舅曾經救過你的命,但這些年,咱們家在那麼困難的況下,對他幫助了那麼多,這個已經還的差不多了,即便你覺得沒還完,那也是你們上一輩的,和我沒關系,和肖姍更沒有關系。小舅舅這個人好吃懶做,沒什麼真本事,你可是真敢說,他自己都不敢說要管一個廠子吧,而且肖姍也沒說錯,他的確連工人也當不了,進廠就只能干雜活兒。”
聽到這里,徐蘭不高興的說道,“那廠子就那麼好?你舅舅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去食堂打雜?他才不稀罕去呢。”
趙明山說道,“這樣最好。”停頓了一下,“媽,有一個問題我必須跟你說一下,你養大了我,我是你的兒子,我對你和爸都有贍養的義務,但肖姍沒有,嫁給了我之后,你才為了的婆婆,掙得錢不管多,都和你沒有太大關系,之所以現在這麼大方,是因為尊重你,但你回報了什麼?”
徐蘭覺得兒子說得沒道理,氣呼呼的說道,“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明山,我問你,誰家的媳婦能不管公婆?既然進了咱們家的門,生就是咱們趙家的人,死就是咱們趙家的鬼!”
趙明山覺得和母親說不清,第一次沖發火了,說道,“媽,說實話我覺得你這幾年都做的太過分了,作為兒子,我覺得你不容易才什麼也沒說,我可以忍,點委屈沒什麼,但肖姍不行,憑什麼要在咱家委屈?你以為你當了的婆婆,你就可以在面前擺譜了?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說完了就怒氣沖沖的離開了爸媽的家。
四月的午后異常溫暖,因為是周日,街上的行人也很多,到都是熱熱鬧鬧的景象。
趙明山有些失落的坐上電車,第一次為自己有這樣的母親到愧不已。
他們兩口子周末的日常,就是去雙方父母家里打卡,他沒回自己家,直接去了軍區大院。
果然,肖姍在娘家,周婷婷和蘭蕙蕙這一對兒妯娌也在,三個人正高興的在客廳里說著什麼。
周婷婷心細,早在小姑子進門的時候,就覺得似乎和平常不一樣,現在看到趙明山帶著愧疚的表進門,猜測準是小兩口鬧了別扭。
真沒想到平時好得里調油的兩個人,也會吵架啊。
站起來著招呼,“明山來了,快坐吧!”
肖姍看了他一眼,轉頭又跟蘭蕙蕙說話去了。
周婷婷在一旁看得抿一笑,小姑子這表現,坐實了的猜測。
給趙明山到了一杯水,說道,“前幾天爸媽還問了,你們小兩口上個星期怎麼沒來啊?
趙明山道了謝,說道,“上周實在是太忙了,沒出時間來!”
周婷婷笑了笑,說道,“是啊,你和姍姍都是大忙人,不像我,天在家里閑著沒事兒!”
兒清清已經送到了軍區的托兒所,只需要接送就可以了,按說起來去文化局上班也可以了,但周婷婷散漫慣了,已經不習慣去上班了。
再說了,在文化局本來就是閑職,每天上班也不過是聊天喝茶看報紙,沒意思的很。
反正公公婆婆還有丈夫對此完全沒有意見。
既然不忙工作,那就要忙家事兒,現在肖家大大小小的事幾乎都歸管,大到過年的節禮,小到一日三餐的安排。
肖家原來的炊事員老周轉業去了地方,現在的炊事員姓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這個人有點軸,他覺得自己是肖司令的炊事員,不是肖家人的炊事員,做飯只考慮肖瞻園的口味,肖司令吃還吃辣,小李本是四川人,做菜本來就喜歡往里面放辣椒,肖家其他人也不是不能吃辣,但他放的實在是太多了。
田院長自己是個大校,雖然吃不慣,但也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兒,就建議丈夫把小李退回去,那樣影響不好。
周婷婷當然也吃不慣,也不肯湊合去吃大食堂的飯,保姆王媽又支使不,雖然不高興,也只能自己做了。
王媽不是一般的保姆,是肖司令老家的遠房親戚,在肖家已經干了十來年了,因為干活麻利,肖家人都很喜歡,當然了,再特殊,歸到底,份也是個保姆,按照以前的說法,就是個下人而已。
作為肖家的大兒媳婦,周婷婷深公婆喜歡,如果告訴了田院長這件事兒,相信公公婆婆都會站在這一邊,但這樣一來,就相當于把矛盾激化了,結果只有兩個,第一王媽被趕走,第二王媽跟道歉,但背地里還是依然故我。
雖然若是王媽被趕走了,這事兒爽的,但周婷婷自小在繼母手下討生活,是個很謹慎的人,生怕因此影響自己在公婆眼里的印象,一直忍而不發。
好在弟媳蘭蕙蕙進門了。
因為周婷婷特意卡著時間,蘭蕙蕙每次下班看到的景就是,侄青青一個人不高興的在客廳玩耍,大嫂周婷婷在廚房幫著小李做飯。
而一向勤快麻利的保姆王媽,竟然看不到人影兒,非得田院長或者肖司令回來了,才會殷勤的忙著忙那。
嚴格來說,按照部隊里的規矩,小李的確是肖瞻園自己的炊事員,但保姆王媽可不是,的工資是田院長發的。
蘭蕙蕙說話辦事兒不像周婷婷心思那麼多,覺得不對,就直接跟婆婆說了。
田院長第二天就吩咐王媽幫著小李做晚飯。
一旦一件事開了頭兒就好辦了,周婷婷搞定了王媽,把家里的大小事也都抓到了手上。
趙明山沖周婷婷笑了笑,說道,“大嫂,今天當著你的面,給姍姍道個歉,請放心,下次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肖姍雖然和蘭蕙蕙有說有笑,但心里的確還在生氣,噘著沒說話。
周婷婷好奇地問道,“明山,你做了什麼事兒讓姍姍這麼生氣啊?”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為母親徐蘭這次做的實在太過分了,若是照實說,恐怕不太合適,他遲疑了幾秒,肖姍已經搶著說話了,氣呼呼的說道,“嫂子,你是個明理人,今天就跟我評評理,前幾天我說跟他說,早上天天吃豆漿油條都煩死了,他答應我,周末做蛋餅吃,誰知道今天早上他沒做,還是去買了豆漿油條,而且因為去晚了,那油條都涼了!”
趙明山聽到這話有些愣了。
周婷婷聽了卻是笑了起來,這個小姑子真是好命,沒結婚前公公婆婆哥哥姐姐寵著,結婚后丈夫又是這般寵著,瞧瞧那一張俏臉,白里著紅,水靈的能掐出水來,可真是讓人羨慕啊。
說道,“哎呦,姍姍,就為這點事兒也值當的生氣啊,油條冷了熱一熱不就行了?
趙明山心里激妻子,態度更加誠懇的說道,“姍姍對不起,請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會說到做到!”
肖姍這才滿意的笑了笑。
肖家的家事兒不算多,日常又有炊事員和保姆,周婷婷的時間用不了,除了教導兒,就是躲在房間里看小說寫小說,看得是偵探小說,寫的也是偵探小說。
是個不折不扣的偵探迷,對于肖強以前經手過的案子都反復了解過了,從中取材寫出不一樣的故事。蘭蕙蕙和肖姍都看過了,都覺得好看的。
們之前就是在討論下一步的劇發展。
周婷婷拍了拍手,笑著說道,“好了,一個道過歉了,一個也笑了,俗話說的好,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一點多了,大家都回屋歇一會兒吧!”
說完還沖小姑子眨了眨眼睛。
肖姍瞪了趙明山一眼,率先往自己屋里走去。
趙明山一進來就把房門關上了,然后上前一把抱住妻子。
炙熱的吻落在的額頭上,還有他低低的致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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