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忽？

　什麼疏忽？

　是指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了偽裝唐寧的嗎？

　林蘊渾都繃到了極致, 蓄勢待發，時刻為跑路準備著，理智告訴他現在就應該逃跑了, 常涵亮能為他爭取到一點時間, 他要趕遠離這個危險的存在。

　可是他卻像昏了頭，即使牙齒都因為恐懼在微微發, 依然一字一句執拗道：“你把唐寧怎麼了？”

　邵明缊向遠的視線終于了一下, 祂屈尊降貴看向了林蘊，那沉沉的目像是隨時都要絞死獵的蟒蛇——

　真聒噪啊。

　就像該死的蒼蠅，在祂心已經如此糟糕的況下，還在嗡嗡嗡個不停, 一找準機會就要撲到祂的珍寶上。

　暴的緒在祂的每一片靈魂補涌, 每次緒失控，祂都無法控制自己, 只因祂的魂魄曾經破裂一片又一片, 再被祂艱難拾起補。

　在時的淤泥中每撿起一塊，祂都會看到無數回憶, 痛苦的很多, 快樂的很, 最讓祂喜歡的碎片承載著的都是虛幻的回憶。

　那是祂為半神之后時常會看到的一個人。

　穿著紅嫁，坐在花轎上。

　祂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 那張臉好似被霧氣籠罩, 看不分明。

　祂看著那個人倒在鋪著喜被的婚床上, 墨發紅, 出的一截手臂和腳腕是比雪還要白的, 像枝頭的梨花。

　有時候那個人會換上奇異的短袖短, 坐在寬大的椅子上, 面前擺著會放出各種畫卷的長方形件，懷里抱著一只貓，那雙被霧氣籠罩的面容看不清細致的神變化，卻依然能從明亮潤的眼神中看出幾分欣喜，朦朧的霧氣似乎凝聚在了眼里，似乎隨時都會化為水汽簌簌落下，那個人地喚道：“開心。”

　那個人一聲又一聲地喚著“開心”。

　祂將承載著那個人的靈魂碎片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每當承不住巨大的痛苦時，祂就會捂住心口，在被時空忘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傾聽著那個人的聲音。

　祂要找到那個人。

　無數個看不見的日子，祂都會這樣想著。

　祂知道那個人害怕紅眼睛，祂知道那個人喜歡貓，祂知道那個人喜歡食......

　無數零碎的信息被祂一點一點搜集整理。

　祂蟄伏在暗，終于等到了封印破開的日子。

　也在那一天，等到了那個人的到來。

　世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那一刻靜了下來。祂第一次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那一瞬間的心，祂陷了無可救藥的沉淪。

　那個人墜水中時，只恢復了一點微弱力量的祂勉強化出半人半魚的形態，抱住心心念念數百年的珍寶，不敢用多力氣，像生怕碎了一場夢。

　祂知道這個人害怕一切有攻擊的事，所以在另外一個人類出現時，祂去了形，讓對方帶走了祂的寶貝。

　祂用最快的速度變幻出了人形，迫不及待來到了那個人的邊。

　祂那麼小心翼翼呵護的珍寶。

　修長的手抓住了林蘊的脖頸，林蘊毫無反手之力，他的心臟跳得快到像是要破出腔，渾的都在逆流。

　一旁的常涵亮不敢阻止，汗水從他的鬢角直流而下，他驚恐地看著那個驟然發怒的npc，誰也不清究竟是什麼惹怒了那位npc，也猜不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那漆黑的眼眸像是有暗流在不斷翻涌，宛如一條會淹沒一切的冰冷河流。

　祂冰冷地著這群愚昧無知的凡人。

　這群人口口聲聲質問祂。

　實際上連唐寧用了那道士的錢傷了都不知道，祂本想讓唐寧在祂的神像里好好溫養，將祂最本源的力量分給唐寧......

　啊......祂再次在心里念了一聲——

　真是疏忽啊。

　一道道裂痕從祂的指尖出現，像裂的蛛網般一瞬間籠罩了祂現在的皮囊。

　這皮囊也是祂用神力幻化而出的。

　突然被傷及了本源，祂再也無法維持穩定的形態，那即將扼殺林蘊的手在這一瞬間支離破碎，祂消失在了林蘊和常涵亮的視野中，化為一道無法被常人看見的金魂靈飛速穿梭在這個鎮子里，在眨眼間，祂就來到了廟宇，融進了屬于祂的神像。

　那神像里已經蜷著了一個孱弱的靈魂，金的，微弱到像是一陣風就會吹滅了，有了祂的到來，原本寬敞的神像一下子顯得有些擁。

　祂出手，將唐寧抱在了懷里，兩道金的影似乎在融為一，一道纖細，一道高大，他們的魚尾看起來像是要重疊在了一起，奇怪的波從唐寧上散發出來，是怪陸離的微，祂閉上眼，進了唐寧的夢境。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湍急的河流上有著一條斷橋。

　這是......？

　祂看到了斷橋旁蹲著的唐寧，唐寧渾都被雨水淋了，漉漉的，凍得直哆嗦。

　夢境某種程度上能反應一個人的心，唐寧應該是到了太大的驚嚇，才會做了這樣一種環境的夢。

　就在祂這麼想時，風雨中出現了一隊人的影，祂靜靜看了一會兒，再次想起了祂還是人類時候的回憶，這是多久之前的往事了？

　記不清了。

　祂緩緩走向那行人，走向了那個坐在椅孱弱至極的“邵明缊”。

　祂融進了“邵明缊”的。

　黑綾下空的眼眶中緩緩生出了一雙厲鬼也會害怕的漆黑雙眼，四周都是暴風雨，仆從雖然撐著傘，但傘面并未傾向他這一邊，從天而降的寒意滲進了他的皮，他冷到四肢麻木，冰冷的雨水從他的臉上落而下，被鎮在河底的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冰冷，再次重溫時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后有一道陌生的聲音輕聲道：“公子，過了前面那座橋，我們就可以去那邊的村子里休整一下了。”

　字里行間藏著一淡淡的惡意。

　邵明缊了一下手指，回憶了一下那麼多年前，他為了祂之后，是怎麼理這些人的？

　都是很久遠的事了，祂需要花比較長的時間才能想起。

　如果祂沒記錯的話，那時那群人被暴風雨耽擱，還未曾走遠。

　祂對他們說。

　祂可以給他們這輩子都用不完的財富，只需要他們上供一對眼睛，一雙，還有一顆痛苦的心。

　于是那四個人陷了一陣瘋狂。

　他們原本就是為了錢才謀害了一位小公子，如今看到了金山一般的錢財，那四個人都殺紅了眼。

　最后祂多得了兩對眼睛，兩雙，還有兩顆鮮淋漓的心。

　唯一幸存下來的人遍鱗傷，這個人跪了下來，誠惶誠恐喊祂“河神大人”，從前這個人也是這樣跪了下來，只不過念的是“小公子”，這個人激到面容扭曲地問祂，他多上供了那麼多的祭品，能不能獲得更多的錢財。

　祂應允了。

　那是一條流著的金河。

　這個人在祂的注視下，幸福地跑向了那條長河，最終溺死在了金子做的河流中。

　“停下！你們不許過去！”

　回憶被一道聽的聲音打斷，邵明缊聞聲看去，看到了渾漉漉到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唐寧擋住了這條路，他的頭發在臉上，遮住了大半張臉，狼狽得不得了。

　但那宛如天籟的聲音卻不影響，依然有著蠱人心的能力，推著椅的仆從都停了下來。

　風雨這麼大，唐寧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可憐又可。

　邵明缊覺得自己似乎是笑了。

　像落湯一樣的唐寧跑了過來，每走一步，泥水都濺在了他的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他深一腳淺一腳走到了邵明缊的面前，表又兇又委屈，好像快要哭了，那聲線在不斷抖，他對邵明缊大聲道：“你這個笨蛋！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那雨砸在了唐寧的上，和淚水一起掉了下來，落在了邵明缊的雙上。

　邵明缊笑的更厲害了，他生的俊，即使遮住了雙眼，那勾起的角都有著說不出的好看，讓人生不出什麼脾氣。

　抖的手抓住了椅，邵明缊聽到那個人無比小聲：“你邊的那些人是壞人，我不是壞人。我帶你離開這里好不好？”

　唐寧說得真意切，看起來是迷失在了夢境中，分不清夢與現實。

　說著別人是笨蛋，其實唐寧才是真正的笨蛋。

　可邵明缊也忽然跟著分不清夢與現實了，他明知道這是夢，卻希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這就是真的。

　這是唐寧真正的。

　邵明缊笑著點了點頭，那滿腔的怨恨似乎都在這個瞬間煙消云散。

　這個夢境也在這一刻緩緩消散，邵明缊睜開眼，看著仍舊沉睡的唐寧，唐寧實在是太虛弱了，這樣的虛弱和唐寧送出去的東西有關。

　那是無數人、鬼、妖甚至神都要爭奪的東西。

　是祂積攢的無數信仰。

　邵明缊出手，輕輕了一下唐寧的臉頰。

　或許這樣也不錯，祂送給唐寧的那份信仰已經和這個鎮子產生了生生世世的羈絆，并不適合突然來到這個鎮子的唐寧，如果唐寧真的接收了，也會和祂一樣永生永世困在這個鎮子里。

　半晌，祂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看向唐寧的眼神似乎回到最初仁慈的模樣，心底每一句話都是包藏禍心的溫——

　可是啊，我就是想將你困在這里，生生世世，抵死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