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監跟在皇帝邊有十幾年了,皇帝不理朝政也十幾年了。
對于太子長且主管朝政多年的皇城來說,主人是誰,是有些模糊了。
其實陳太監說出那句宮衛都是挑細選,對陛下忠貞不貳的話時,他也覺得好笑。
就比如他,他也不是對陛下不忠,只不過除了陛下外,對其他人也可以忠,如果其他人需要的話。
不知道接下來這個其他人會是誰。
太子是不可能了,三皇子嗎?
他七八糟的胡思想,然后聽到陛下一個人名,這個人名很陌生,他很茫然。
十幾年了,陛下邊能上名字的也就那幾個人,不是沒有人想到陛下面前,但陛下懶得看,更懶得記,再后來有了太子,有了三皇子,陛下這里就更冷清了。
“鄧弈是什麼人?”他急匆匆的往外走,一邊問,“為什麼一個宮門令陛下會知道?”
更奇怪的是陛下還要給這個宮門令腰帶做證,似乎不這樣就傳召不來。
這什麼人啊?
深宮里漆黑一片,他了十幾個太監陪同,急促的腳步敲打在石板上,讓心跳得更快。
十幾個太監聽到這個名字也是茫然。
他們在陛下邊從未聽過。
陛下什麼時候認識的這個宮門令?宮門令不都是太子挑選的嗎?也不到陛下跟前來——
今天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了。
雖然一顆忠心可以搖擺,但此時此刻,眼前只有陛下一人,只能忠心聽命行事。
宮門這邊燈火明亮,但讓人更心驚膽戰。
他們還沒靠近,就有衛們喝問:“站住!來者何人!”
與此同時還有閃著寒的弓弩對準,太監們嚇了一跳,第一個念頭就是糟了,宮門也不知道落誰的手里了——
但不管落誰手里,爹總要認的吧。
他們忙道:“陛下有令——”
但弓弩并沒有放下去:“可有令證?”
看起來如果沒有令證,他們就會當場被刺猬——
這就是這個鄧弈的做派?陛下果然很了解這個鄧弈,陳太監吸了口氣,舉起腰帶:“有——”
燈火照耀下太監們清晰可見,舉起的明黃龍紋腰帶也清晰可見。
站在宮墻上的吏們松口氣“竟然真是陛下的帶。”
但旋即又提一口氣“陛下的腰帶是自己解下來的,還是被——下來的?”
先前深宮里的靜他們也聽到了,廝殺聲哭喊聲,比外城傳來的不小呢。
他們不知如何是好,鄧弈立刻帶著人去查看,但被寢宮的衛攔住了,說陛下有令不得靠近。
不讓靠近,鄧弈沒問要令證,立刻帶著人回來了。
“那現在這陛下有令,聽不聽?”他們看鄧弈,問。
鄧弈沒有毫的猶豫:“聽。”說罷抬手示意放行。
此時此刻宮門都聽他了,衛們立刻放行。
陳太監疾步過來,看這邊穿著袍的吏,年紀不等——
其中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吏看起來很普通,袍也是最低等,但視線不自覺的就落在他上,大概是因為其他的員都不自覺地依偎著那人而站吧。
陳太監舉著明黃腰帶:“陛下召見,請速速隨我來——”
他故意耍了個頭,沒直接喊鄧弈的名字。
聽到這句話,那幾位員神有些古怪——竟然沒有立刻應聲。
以往聽到陛下召見,一個個都如同登了天,看看現在,陳太監心里冷笑。
以往陛下召見,的確是好事,但現在麼,誰知道進去了是不是會真登天駕鶴西去——員們視線猶豫。
鄧弈站了出來,手接過腰帶:“鄧弈領命。”
果然他就是鄧弈。
陳太監看著他,神復雜。
果然陛下就是陛下。
你以為看了,但其實深不可測。
......
......
在員們張不安同的視線中,鄧弈獨自跟著陳太監走了,皇帝傳召,也沒有帶著衛去的道理,這一去是生是死,就看造化了。
陳太監也不時的看一眼鄧弈,昏燈下見他神平靜,更沒有問東問西。
“鄧大人來宮門衛多久了?”陳太監忍不住問。
鄧弈道:“沒多久。”
陳太監道:“老奴常在深宮,都沒跟鄧大人打過招呼,慚愧慚愧。”
鄧弈道:“無妨,我從未進過深宮,你我也沒機會打招呼。”
從未,陳太監心里更驚訝了,更不知這鄧弈的來歷了,今晚他的眼被夜蒙上什麼也看不清了,也不敢多問了,低著頭帶路。
鄧弈看著深宮,這是他第一次走進來,此時的深宮暗,彌散著腥氣,濃墨中有人影重疊,夾雜著似真似幻時有時無的哭聲,宛如鬼蜮。
但走進皇帝寢宮,覺又回到了人間。
室燈火明亮,一個敞著明黃袍子的老人坐在榻上吃點心,吃的似乎不怎麼滿意,皺著眉。
“太甜了。”他說,將點心扔回盤子里,“跟貴妃做的一點都不一樣。”
旁邊太監們忙遞上茶。
老人不耐煩的擺手,太監們忙退開。
陳太監上前施禮:“陛下,鄧弈到了。”
鄧弈下跪施禮:“臣鄧弈,叩見陛下。”
他低著頭上方老人的視線看過來。
“你多大了?”皇帝問。
鄧弈道:“臣今年八月就滿三十一。”
皇帝嗯了聲:“三十立于禮。”又問,“讀過書嗎?”
鄧弈道:“讀過,年時曾赴魯郡學詩,只是長兄早亡,寡母病弱,只學了五年不得不歸來。”
皇帝嗯了聲:“魯詩,那是申培公一脈。”又問,“之后做過什麼?”
鄧弈道:“臣在鄉里做了亭長三年,后縣衙做了書吏三年,又在郡城太守府司監兩年,后赴任監史門下巡吏,與去年京到衛尉府令丞,月前剛調任宮門衛。”
皇帝聽完笑了:“當差還不,從上到下,你什麼都干過了。”
鄧弈道:“臣食君之祿,當兢兢業業。”
聽著這君臣一問一答,一旁的陳太監更驚訝了,怎麼聽起來陛下不認識這個鄧弈,這是現場打聽?
不過這個鄧弈起家竟然是一個小亭長,如此不堪的出——
陛下到底鄧弈來做什麼?總不會是夜無眠,找個陌生人來聊天吧?
陳太監胡思想,一邊豎耳聽皇帝說話。
皇帝沒有再問鄧弈,喚:“來人。”
陳太監忙應聲是。
“取朝袍綬帶來。”皇帝說,指了指鄧弈,“賜予鄧弈。”
陳太監和鄧弈都驚訝的抬起頭,不同的是陳太監愣愣,而鄧弈則再次叩拜:“臣謝恩。”
皇帝看著鄧弈,問:“這時候讓你當朝,你怕不怕?”
鄧弈抬起頭,神平靜,眼神爍亮:“臣先前當亭長時,不懼怕去當書吏,今日臣為宮門衛,亦不懼當朝,臣只聽皇命,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皇帝哈哈笑,手指著桌案上。
“鄧弈,這里是朕的玉璽,皇城衛令,京營虎符,如今皇室,朕任命你為太傅,大夏的安危,朕給你了。”
鄧弈直子,抱拳一禮,再附叩拜。
“臣鄧弈,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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