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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后》第七十章 所向

 梁薔不再是第一次上戰場那般青,他不僅擋住了攻擊,還仰臥在馬背上,將長刀刺出去還擊。

 西涼兵被刺中,雖然不致命但跌下馬被馬蹄踏個半死。

 但這并不意味著梁薔就所向披靡,他剛在馬背上坐直,后方就有西涼兵橫刀斬下。

 這一次他沒有太好的運氣,只能憑著本能將長刀向后旋去——

 兵相撞的聲音與慘聲同時響起,梁薔收住飛旋的長刀,調轉馬頭,看到那個西涼兵已經慘死在地上——他依舊有好運氣,因為有兩個兵士守在他左右。

 這是因為他是他們的屯長嗎?

 梁薔看這兩個兵士一眼,他雖然是這隊屯長,但因為剛升任過來,又一心用在練武上,跟這兩個兵士不,甚至不出他們的名字。

 此時的戰場上,西涼兵占據優勢,不斷有兵士被西涼兵殺死,或者跟西涼兵同歸于盡,梁薔只看了一眼,就再次向西涼兵殺去,戰場上沒有時間給他出神。

 跟著他的兵士雖然悍勇,但不是神,只是人,人是之軀,很快在沖殺中就跌下馬。

 但梁薔依舊沒有到任何致命傷害,因為這兩個兵士倒下了,還有另外的兵士沖到梁薔邊。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前仆后繼,梁薔的邊始終都有兵士相護,與其說他們是來殺敵的,不如說他們是來為梁薔助攻的。

 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怎麼結陣,只在意梁薔,為他擋住攻擊,助他殺敵。

 這樣詭異又瘋狂的廝殺,直到西涼兵死,整個戰場上只剩下寥寥五人。

 梁薔傷痕累累,整個人宛如水里浸泡過,但他是這寥寥五人中一個,他還活著。

 地面震,如云般的援兵終于趕來了,因為知道賊敵眾多,校尉親自領兵趕來,待看到這一幕,校尉發出激地呼喝聲:“好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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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以為只會見到一地尸首,西涼兵大獲全勝而去。

 沒想到這五十人的先鋒,竟然殺掉了百人西涼兵,且還有幸存。

 “好勇士!”校尉高聲問,“報上你們的名字。”

 五人報上名字,聽到梁薔的時候,校尉眼睛一亮:“梁薔,是先前獲了嘉獎,升為屯長的梁薔,你的父親是左翼軍屢出奇計的梁司馬?”

 梁薔應聲是。

 校尉更加高興了,端詳著梁薔,兩眼放:“厲害,厲害,果然厲害,梁薔,你可愿來我麾下,我封你為軍侯。”

 軍侯,就是掌管至五百人的將了。

 為軍侯,也就是一個真正的了。

 “梁薔,你勇武善戰,本將期待你帶出如同一般的部眾,所向披靡。”

 他勇武善戰,這軍侯是他自己掙來,他要更多的軍功,他要所向披靡,聲名赫赫,梁薔看著自己上的著渾上下的傷痛,握了手里的長刀,他的視線沒有再向下移,以免落在滿地的尸首上。

 他抬起頭,高聲道:“梁薔必不負大人厚!”

 校尉大笑,看著另外四人:“你們也都來我麾下,皆有封賞。”

 另外四人高聲應喏。

 .....

 .....

 梁薔站在軍營里,看著收整回來的尸首。

 尸首等待統一火化,再將骨灰和送回各自的家中。

 頭臉也都包起來,看不到面容,每個人上覆蓋著兵袍,以及號牌。

 梁薔一個一個看著號牌。

 “梁軍侯。”一個兵士在旁喚道,“你先去治傷吧。”

 從收整戰場到回來,梁薔一直都沒有休息,更沒有去治傷,上還穿著被的兵袍,就這樣一直看著同伴們的尸首,讓其他的兵將們都忍不住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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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就是這樣。”一個將還特意走過來安,“生死一瞬間,前一刻還是一起說笑,下一刻就兩隔了。”

 “你不要難過,他們是為國為民而戰,死得其所。”一個兵士說,“當兵就是為了這一天,我們大家早就做好了準備,死而不懼,死了也很開心。”

 梁薔對他們道謝,他自然知道這些道理,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其中有很多兵士,是為他而死的。

 其實原本躺在這里的應該是他。

 不,很早以前,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他就死了,如果不是那幾個兵士護著他,他活不下來,更沒有什麼功賞。

 他一開始認為這是同袍相助,很正常。

 但一次兩次三次,接下來每次上戰場,他都被人相護。

 這些人跟他關系非常好嗎?并不是,他因為份敏,在軍中并不與人來往,關系都平平,更沒有過命之

 因為他是屯長,所以兵士們自愿圍護他嗎?并不是,屯長這種用來整理隊伍的小,不算將,跟兵士沒什麼區別,他死了也不會對陣型有什麼損失,兵士也不需要保著他來爭取勝勢。

 有很多兵士為了保護他死了,也有活下來的,他事后對他們道謝以及詢問為什麼這樣對他時,那些兵士態度冷漠,只說殺敵而已,并不承認。

 他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不正常,更何況他也不是傻子。

 他能來從軍是被人安排的,難道戰場上保護他也是那人安排的?

 他聽父親說了,當初只是看那個西北來的小員在門外等的狼狽可憐,就替他說了句話,讓門房放進去,僅此而已,并不是救了這姓蔡的一家七八口人命!

 且不說一句話值不值得對方如此相報,那個姓蔡的故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讓這麼多兵士——還是不同的兵士,不管他走到哪里,哪怕出戰前臨時分到的隊伍,都有兵士守護,助他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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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樣的人能做到這般?

 衛將軍楚岺都做不到!

 梁薔想問問父親,把這件事告訴他,看看他知道怎麼回事不,但——

 這也就讓父親知道他并沒有真的勇武善戰,不是自己博得功賞。

 這倒也沒什麼,父親是自己人,知道了也不丟人。

 就怕父親謹慎,阻止這件事再繼續下去,那樣的話——

 他不敢保證下一次上戰場,還能不能如此榮,或者,直接就死了。

 “梁軍侯!”

 旁邊傳來喊聲,打斷了梁薔的出神,他轉頭看去,見幾個將對他招手。

 “西涼賊的頭顱都裝車了,校尉大人說了,要你親自押送到大將軍營夸功。”他們大聲說。

 大將軍營夸功啊,梁薔攥了攥手。

 “梁軍侯,你快去吧。”旁邊的兵士們也催促,“把傷裹一裹,去給大將軍營的人馬展示咱們的勇武!”

 他的勇武要展示給世人看,他不能失去這一切,而且,他也不是不勇武,他也的確上陣殺敵。

 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梁薔對他們拱手:“替我送兄弟們,我去將大家以命換來的勝利展示給世人看。”

 兵士們齊聲好。

 在兵士們的呼喝,將們含笑敬重的視線里,染著的梁薔握著自己的長刀大步而行。

 ......

 .......

 夜籠罩大地,京城的街道燈火璀璨如銀河。

 不過此時最繁華的街市上沒有人員走,一隊隊兵馬疾馳,將街道清理干凈。

 披甲帶械的兵士緩緩走來,簇擁著其間高頭大馬的男人。

 鄧弈穿著紅袍裹著黑斗篷,并沒有欣賞這特意為他清理出來的街道,薄眸微垂,似乎假寐又似乎凝思。

 邊有兩個員陪同,看著這清空的街道很是滿意——當年外戚楊氏趙氏煊赫的時候,最多用家奴驅趕民眾讓路,但并不能清空街道。

 只要手握大權,外戚不能做的事,重臣都能做到。

 說到外戚——

 “大人。”一個員低聲說,“謝氏的氣焰還是要打。”

 “沒錯。”另一個員點頭,“不能再養出楊氏趙氏。”

 垂目的鄧弈笑了笑:“我倒是不得養出楊氏趙氏,先前皇子,以及如今子皇帝,西涼侵,追究起來都是外戚禍的緣故,如今民眾最恨的就是外戚,謝氏一旦有逾矩,哪怕他們百年清名,天下也難容。”

 兩個員對視一眼,哈哈一笑:“沒錯,正是如此。”

 “謝燕芳此人猾,行事老道,最擅長博好名,如今他為國舅,很多民眾都將國朝重任寄于他上,聲更大。”

 “不過謝氏又不是只有謝燕芳,別的不說,他兄弟謝燕來,頗有楊氏趙氏般飛揚跋扈之態。”

 “這個謝燕來還能蠱皇帝。”

 謝燕來嗎?鄧弈心想,蠱的不是皇帝,是皇后,別人或許不知道也不在意,他很清楚,那孩兒與他算是結識微時,與那個謝燕來更是。

 楚昭對謝燕芳,他可以肯定是不信的,但很確信楚昭對謝燕來另眼相待。

 這是為什麼?是想要重新扶持一個國舅?讓謝氏訌——

 思索間,竹聲響起,安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兩個員嚇了一跳,鄧弈睜開眼。

 已經有兵士詢聲而去,很快又回來。

 “大人,是巷子里幾個小孩玩竹。”他們說。

 員們惱怒:“竹也能傷人,怎能這麼不嚴謹——”

 鄧弈笑了:“我鄧弈還不至于民憤怨恨,連個竹都止,更何況——”他抬手算了下,“要過年了。”

 是啊,馬上要過年了,員們愣了下,又搖頭訕笑:“這日子過得都忘記了。”

 “今年大夏多舛,日子過得混沌。”鄧弈道。

 兩個嘆:“過年的時候,陛下祭天祈福,一切厄運都將過去。”

 鄧弈看向清冷的夜空,會嗎?也許會吧,但目前來說,還要度過一個危機。

 “楚將軍那邊,況怎麼樣?”他轉頭問。

 兩個員臉一暗,搖搖頭:“不太好。”

 ......

 ......

 夜籠罩大地,中山王府陷昏暗,但中山王的寢室燈火明亮。

 中山王夜晚睡覺都是要開著燈,室連個蟲影都藏不住。

 此時腳步匆匆,人影在地上晃。

 “楚岺要不行了?”中山王從床榻上坐起來。

 蕭珣和寧昆點頭。

 “最新的消息,楚岺已經昏迷多日。”寧昆說。

 蕭珣輕聲說:“不會再醒來了。”

 中山王神悵然,道:“可惜,此等英雄荒廢半生,終不能為我所用。”說罷看寧昆,“消息給西涼人送去了嗎?”

 寧昆應聲是:“西涼王已經出發了。”

 西涼和大夏開戰已經有些時日了,但始終有些不溫不火,大夏捷報頻傳,讓人覺得西涼不過是虛張聲勢,其實并不是,西涼真正的王軍一直在等,等著一擊致命的機會。

 這個機會就是楚岺死。

 蕭珣道:“父王,讓我領兵去云中郡吧。”

 是到了他們力挽狂瀾的時候。

 中山王笑了,搖頭:“不用,我相信就算是死了,楚岺楚將軍也能與西涼王一戰,你要做的是——”

 他站起來,用拐杖指向門外濃墨夜

 “率兵,去京城,護駕。”

 ......

 ......

 天將明的時候,楚昭從臥榻上坐起來,聽到靜,外間的阿樂也起捧著水盆進來。

 主仆兩人不用多說話,就開始練的給楚岺拭。

 “爹的胡子該修一修了。”楚昭端詳父親沉睡的臉說。

 阿樂點頭:“將軍不留胡子的時候好看,我去喚鐘叔。”

 拭過后,就要用鶴壺喂飯——也就是參湯。

 不過,能喂進去的越來越了,楚昭看著手里剩下的半碗,輕嘆口氣,門外腳步急響。

 “鐘叔你來了。”楚昭說,轉過,“我給父親一下臉,你就給他——”

 “阿昭。”鐘長榮打斷,神沉沉,“西涼王王軍來了。”

 楚昭哦了聲,笑了笑:“看來西涼王也了解父親的狀況啊,知道時機到了。”

 “將軍的消息一直保,不知道怎麼——”鐘長榮恨恨說。

 楚昭搖頭:“天下沒有不風的墻。”

 這時候再追查細沒有必要。

 楚昭站起來。

 “王軍是由西涼王親自率領的,那就有我來替父親領大軍迎戰吧。”

 大戰之際主將不在,勢必搖軍心,這個兒代替父親領兵迎戰,到底是差了一點,不過,還好如今的并不僅僅是楚岺之還是皇后。

 大夏的皇后。

 西涼王親自率兵侵犯,大夏的皇后就親自率兵迎戰。

 “阿樂。”楚昭說,“取我的皇后朝服來。”

 阿樂大聲應是。

 當初離開皇城的時候,楚昭就讓帶了朝服,但一路行來不管是遇到匪賊還是遇到員,楚昭從未穿過,如今迎接外敵,可以穿了。

 “鐘長榮。”楚昭道。

 這還是第一次直呼其名,一瞬間眼前的人也不再是鐘長榮悉的小孩兒,雖然未著皇后朝服,已經氣勢威嚴。

 “擺皇后儀仗,出征。”

 鐘長榮單膝下跪抱拳,高聲:“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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