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續 30.

易天醒來時守在他旁邊的是蘇文。

蘇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手抓住。因為太過用力，他的手指指節青白，還帶著微微的抖。

蘇文知道他想問什麼，連忙開口道：「沒事他沒事，救回來了…」

一瞬間手就鬆開了。

易天像是沒了力氣，倒回在床上，怔愣地看著前方，臉上一片茫然。

蘇文跟了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他出過這種神來，他也不敢出聲打擾，站在一邊默默地等著。

半晌，易天才開口道：「把電話給我。」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但是臉上的神已經恢復如常，人也變得平穩。

蘇文把手機遞給他，易天打了好幾個電話，才對著蘇文道：「你跟江聯繫，把家裡的飛機派出去，接幾個醫生過來，還有從國外運過來的藥，找人去接。」

蘇文點點頭應了聲。

「廖飛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這件事易叔已經手了，江書之前打電話過來，已經確定了是吳家的人。廖飛那邊也有了進展，安保裡出了鬼，你的車一出去消息就放過去了。」

易天的眼神瞬間冰冷，沉聲道：「吳家不給自己留退路，也就不怪我們了。」他失過多，臉上一片蒼白，神也不太好。但他沒休息，也沒再掙著要去看穆然，反而是有條不紊地開始安排起各種事來。那樣冷靜克制的態度，幾乎讓蘇文有些懷疑，那個不久前失控流淚的人，也許只是自己的幻覺。

易天一直在病房裡工作，穆然做第二次手的時候他並沒有過去。

他一向自傲，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可是從親眼見到穆然斷了呼吸被搶救時他才知道，他也不過是個無能的凡人。只要一回想到當時的畫面，他就後怕得渾發抖。

他沒辦法再親眼面對穆然的生死，他怕自己會再度失控。穆然還沒好，還有很多事要他去理，他不能讓自己倒下。

他代了蘇文過去，自己則閉著眼睛坐在床上。安靜的病房裡一點聲音都沒有，易天發現自己幾乎喪失了一切知能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額頭上滲出汗，臉幾乎一片死灰，心底越來越涼。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文才推開門進來。

易天猛然睜開眼睛，他的聲音很穩，握的手卻微微有些抖，像是在勉力維持什麼，「怎麼樣了。」

「沒事，安全度過了…」蘇文的話還沒有說完，易天的眼前就一陣發黑，晃了晃差點栽倒在床上。從他醒來後就沒吃過任何東西，穆然手前他幾乎是十分鐘就讓人問一次，神上一直高度張，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蘇文衝過去扶住他，「易！」

易天甩甩頭，等眼前能看清東西了，才揮開他的手啞聲道：「我沒事，你去給我弄點吃的來。」

蘇文點點頭應了一聲，本想勸他先休息，話到邊終究是沒說出口。

再晚些時候，賀旭東接著徐冉來了醫院。徐冉到了病房前，過玻璃窗看到穆然在外面白得沒有幾乎只剩骨頭的手，眼淚就落了下來。

沒有發出聲音，就這樣一不地站在原地，怔怔地道：「他才在他媽媽的墓碑前發過誓，說會好好活下去…」

賀旭東心疼地抱住，輕聲安：「沒事的…他會沒事的…」

徐冉沒有反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穆然，半晌才道：「我要見易天。」

賀旭東抬頭看跟著他們的蘇文，蘇文點點頭：「易說了，徐冉小姐要是想見他就帶過去。」

徐冉掙開賀旭東的懷抱，跟著蘇文去了易天的病房。

易天才吃過飯，正閉著眼睛靠著床休息，臉看起來不是很好。

徐冉坐到床前，聲音很冷靜，「他為什麼突然要離開？你又為什麼要讓他走？」已經聽賀旭東說了，易天開車送穆然離開，路上出了車禍，穆然為了救易天才會傷這樣。

易天呼吸一滯，閉了閉眼，把跟簡寧的事說了出來。

徐冉靜靜地聽他說話，沒有暴跳如雷，沒有破口大罵，就這麼靜默著。半響，突然笑了下：「你遇到了一個全世界最蠢的人。」

易天一僵，沒有開口說話。

徐冉扭頭看著窗外，聲音很低，自言自語地道：「我怎麼會… 相信你會好好對他呢…」

那天晚上的事，前前後後誤會太多，易天也不願意開口解釋了，只是對著徐冉啞聲道：「對不起。」

徐冉站起，眼睛裡一片冷然，「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沒有錯，你只是不他罷了。」單向的裡本就沒有必定的回應和結果，以前對著易天冷嘲熱諷為穆然打抱不平，是看不開了。

「以後你的邊也許還有無數個簡寧，但這跟穆然沒有什麼關係了。他總是疚對你做過錯事，也激你一而再地救他，這次他豁出命去救你，現在也不一定能活下來。」徐冉轉離開，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他欠你的，還清了。」

易天猛地握拳頭，冷聲道：「還不還清，不是你說了算。」

徐冉沒答他的話，走出了門外。賀旭東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病房裡一下就安靜下來。

半晌，易天突然囁喏著道：「我沒有…」沒有什麼，他也不說清楚，看起來就像是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

可是蘇文卻覺得自己聽懂了，他是在回答徐冉的那句「你只是不他罷了」。

因為易天刻意讓人著消息，林涵和簡寧知道易天出事時已經是幾天後了。林涵沒能見到易天，簡寧來的時候易天倒是沒讓人攔著。

簡寧看著易天傷的還有蒼白的臉，人也笑不出來了，一開口聲音有些不穩：

「為什麼不告訴我？」

易天看著他，平靜地反問：「為什麼要告訴你？」

簡寧勉強扯出個笑，「你別跟我賭氣了。」

易天沒答他的話，只是冷冰冰地問：「那天晚上，我們有沒有發生關係？」

簡寧呼吸一滯，輕聲道：「沒有。」頓了頓他繼續道：「是我不好，我沒考慮到穆然還在家裡，就留在了你房間裡。」

他跟易天在一起時，有太多像穆然一樣的人存在，可是易天從來沒有搖過，他的視線永遠只在自己上。所以他只是習慣了，習慣了易天是他的，就那麼理所當然起來。

易天收回了視線，「你可以走了。」

簡寧一急，手想他，易天抬頭，聲音緩慢而低沉，「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簡寧的臉一白，像被刺傷似的收回手。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易天，以前他再生氣，也不會對自己出這樣冷漠疏離的表。

簡寧躊躇著，門卻突然被推開，蘇文也顧不得他在，對著易天道：「穆先生醒了。」易天怔了一瞬，瘋了似的就要下床。

蘇文趕忙衝過來按住他道：「你別慌，別慌，醫生正在檢查。」易天用力抓住他的手，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簡寧看著易天失控的樣子，心臟痛了一團。今天他才知道，原來易天也會為人慌張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