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來一趟,鬧得靜是真不小,門口警衛,各部門主任甚至是準備回家休年假的廠長和副廠長都被驚了。
忽涌忽涌地全往趙梅花家里趕。
走到半截兒副廠長宋國一拍額頭:“老連啊,我突然想起來,咱這興師眾的,是不是不大合適啊?”
“這廠子里都是好熱鬧的,咱這大張旗鼓的趕過去,這一趟那不得吸引不人?現在這事兒還沒個準信,萬一消息先鬧出去了,到時候準得給趙梅花他們家惹來不麻煩。”
“大人也就算了,關鍵是那仨孩子。”
宋程生常和趙家兄妹三個一塊兒玩兒,再搭上有福安給他們程生送餅子吃這道恩在,他對老趙家這仨孩子的就格外特殊些。
“三孩子都還小,這事兒要鬧大了,指不定要影響孩子長的。”
連廠長一聽,停下來,托了把新配的掐眼鏡:“你這層顧慮不是沒道理哈!不錯不錯,到底是多喝了幾天洋墨水,思考問題的確是比我更深層。”
“你說得好,這麼著的確不,這樣吧,我給警衛室打電話,讓他把客人迎到辦公室去,你再去通知趙梅花,他們一家子去辦公室。”
連廠長原先是當過兩年兵的,發號施令還有點兒當年的派頭,宋國笑著調侃他,說他把當兵那一套全搞進骨子里頭了。
連廠長也不氣,擺了擺手,煞有其事的:“我可是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做人民的軍隊,哪兒能忘?”
“快得了吧你!一套一套的,平時開會還說不夠?”
宋副廠長給他個眼神,兩人各自笑笑,就分頭行了。
趙梅花這邊兒是沒啥問題,早早有心理準備,雖然不舍得,但也明白孩子終究得長了翅膀獨自出去闖的道理。
所以聽了這消息倒還高興,拉著福安:“寶貝,還記得上次去市里見到的那個伯伯嗎?”
福安抹掉角的糖渣,里的那塊糖糕卻來不及咽,含在里像藏了氣球。
“唔……什麼……什麼伯伯呀?”
“小饞貓又在吃了!以后不許再吃東西了呦,吃東西就不是乖寶寶了!快起來,媽媽帶你去見伯伯。”
一家子人痛痛快快出發,可另一邊事就沒那麼順利了。
連廠長去晚了一步,撲了個空,警衛見到他時,一臉茫然:“廠長您說的是那位電視臺來的吧?早進去啦,進去得有十來分鐘了。”
“他說直接去員工宿舍,你們不用忙,他見了人,看看況就走。”
話是這麼說,可清水鎮那位一把手今兒一大早特意打電話過來,讓他注意著點,對的人家得客氣點兒。
這千叮嚀萬囑咐的,他哪兒敢怠慢?
再說了這會兒趙梅花他們該出來了,這位領導過去了,不得撲個空?
“你說這事兒鬧的!這不是岔劈了?”
連廠長急得額頭躥火,順手推來旁邊兒的二八車子,登上一路飛奔。
急得后那警衛追出去好幾步:“廠長!那是我的車子!您可一定記得等會給我送過來!”
“這可是我兩個月的工錢啊!你要是不送回來,回去我媳婦兒指定得鬧啊……”
可惜心急的連廠長什麼也聽不到了,他猛蹬車子,恨不得踩下倆轱轆,趕慢趕終究是晚了一步。
趙興賢找到了趙梅花家,還好巧不巧地上了那群聽到靜,跑出來看熱鬧的人。
瞧著這兩位穿著打扮格外講究,言語氣質不俗的陌生人,大部分工人頭一次生出一種由而外的自卑。
人那兩位打扮的油水,雖然穿的只是極普通的襯,但那服干凈呀,沒有一丁點兒補丁。
湊得近了些,約還能聞到他們上有一子好聞的茶香,兩人腰桿子得筆直,還各自夾了個黑皮的文件包,總而言之,就一句話,這倆人怎麼看怎麼貴氣。
只是可惜,稍微年長些那位看起來臉不大好看,蠟黃蠟黃的像大病初愈。
不過這只是一點點瑕疵,并不影響他人的貴氣和文雅。
站在這兩位面前,他們便不由自主低下頭。
大約是有所察覺,趙新賢故意將襯解開個扣子,又扯了扯袖口,出兩塊細小的補丁。
“你們好,我們是從清水市來的,很高興認識你們。”
他這一開口就是妥妥的普通話,雖然有些有氣無力,但一字一頓字正腔圓的,那是標準的播音腔。
這話,這腔調要放在二十幾年后那沒什麼稀奇的。
可在這年頭,在這種很有人講方言的小城鎮里,這話就新鮮得很。
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聲嘀咕:“你瞅瞅,人可真和咱不一樣,你們好,你們好,多好聽一句呀!就跟電影里的人說話一個味。”
“瞅你那老土的!能不一樣嗎?人說的都是普通話,哪像咱們有地地道道的山子話!”
“普通話啊?你看他們穿的多好,這指定是兩大人,就是不知道他們不去廠里,來咱宿舍里邊兒干啥?”
標準的普通話雖然讓他們在次直觀地到自己和外界的查距,但那塊補丁和特意解開的紐扣總歸還是起了作用。
這群人沒那麼怕他們了。
還有幾個最說話的婦大著膽子問:“你們是正兒八經的城里人吧?要過年了跑我們這兒干啥來了?”
旁邊兒的程江瞧他一眼,代替他回答:“是這樣的,我們有個工作要辦,需要一些人支持,所以特地來咱們廠子找找看。”
這是他和趙主任提前商量好的說辭,為的就是突然的造訪不會給趙梅花一家帶來長久的困擾。
“還有啥工作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
這群人難以置信的看著彼此,忽然有人舉著程江大喊。
“呦!你們快看!那小伙子脖子上戴的是相機吧?”
“可不是嘛?還真是個相機,好像還是報紙上登的,最貴的那種!”
“那他背個相機要干啥?”
這一下子,來看熱鬧的都激了,圍著趙興賢,兩人要他們說來廠子到底是為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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