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才大老一個，打點行李什麼的自然沒有婦細心，他干不來這活兒，就只能自覺地把種地這事攬過去。

　反正他也喜歡種地，人往地頭上一站，聞著那子泥土味兒就比干啥都踏實。

　趁著田地還沒解凍，一家子老小沒那麼忙，就都跟著準備福安就城的行李。

　趙老太最是不放心，翻箱倒柜地找出頭幾年村里分的棉花，往炕上一鋪：“給丫頭做床新棉被吧，你們拿去城里的被子也都里三層外三層，不知道打了幾層補丁。”

　“那棉花更是舊棉花翻翻曬曬，早就不暖和了，這過了年還得冷上一陣子呢，在外頭事兒事兒都不方便，別讓孩子涼。”

　那床棉花雖然是新的，可因為存的年子長了，邊緣也有點泛黃，趙老太細細把泛黃的部分摘掉。

　“再說，原先在家里住還不打，現在出去了，總不能讓人瞧著咱們家丫頭連床新被子都沒有！”

　王翠花跟著抻棉花，著那呼呼甚至還帶著些許皮子的棉花，心里酸得不行。

　“梅花啊，這回你知道了吧，你們兄妹幾個爸媽最疼的還是你這個親閨！”

　“這幾個孩子里最疼還得是咱們福安，你瞅瞅，這堆棉花媽留了多年都舍不得用，我和大嫂張了幾回也沒說，今兒這不直接就拿出來了？”

　親媽疼，偏著，當閨的能不知道？

　越是知道就越心酸，人家孩子大了都要孝順父母的，可二十好幾奔三十了，卻還爹媽心，真是不該啊！

　攔住趙老太：“被子啥的我早就準備好了，也是年頭新翻的棉花，再說人家領導說了，他們過去之后住宿舍，里頭啥都有，冷不著。”

　“說的可不是這個理。”王翠花率先停下來，這嘎嘎新的棉花其實還是想留在家，自個兒做床被褥。

　“我聽說人城里都是統一供暖，燒的大煤塊兒，家里有那什麼暖氣片的玩意兒，冬天一到，屋里可暖和著呢。”

　手舞足蹈的，臉上滿是羨慕，“就跟春天一樣！是吧？”

　“這個我也不知道，聽說好像是吧。”

　趙梅花應了句，確實聽說有暖氣片，可是不是像春天那麼暖和還真不清楚。

　“嘿呦！有那麼神？要我說就甭聽人家瞎吹牛，這說話一張，還像春天那麼暖和？要真這樣，那不仙了？”

　趙老太可不信，啥東西那麼靈？能生生把冬天變春天？這不扯淡呢！

　手上作還不停，捻點一塊皮子扔了：“還是得咱們這大棉被靠得住！擋風避寒！”

　“快點吧，做完這床被子，還得扯兩塊布給丫頭做兩件新裳！”

　福安這丫頭不挑東西，給什麼就穿什麼，上的服補補，短了就拿一塊新布接出來一點，以至于現在花花綠綠的，看著都心酸。

　除了服，腳上穿的鞋子也不能含糊，小孩兒正長個兒呢，這腳要不舒服了那會耽誤長個子的。

　于是趙老太又從柜里翻出一個布包，巍巍從里頭拿出幾張一塊錢：“另外再到供銷社給買兩雙新鞋！”

　就這麼著，在趙老太的張羅下，到了初九那天，福安的行李滿滿的，在角落里都堆小山了！

　明天初十，城里的領導就要下來接人了，們廠子也要正式復工了，趙梅花得今天下午就趕回去。

　臨走前拉著趙老太到屋里說悄悄話：“媽，該買的東西我會給福安買的，你這又是吃的又是蓋的給拿了不了，這錢就留著我爸你倆花吧。”

　把那幾張皺皺的一塊錢全部鋪平，塞給趙老太。

　“再說，年頭才給福安買的服，昨兒我二嫂又給今給做了幾條小，從里到外這孩子的服都不了！”

　為了防止趙老太再把錢推回來，趙梅花故意裝作很不高興的樣子：“媽你要是再這樣，往后我可不敢在你和我爸面前張了！”

　“我這當閨的還沒孝敬您，哪能讓您總是補我們？”

　“福安的服夠了，那不是還有玉兒和朝硯嘛？媽知道你疼小的，但這倆大的也不能不管……”

　趙老太是要把錢塞回去，結果趙梅花比作快，三步并作兩步推門出去，沒給趙老太機會。

　外頭，福安抱著小布袋，蹲在院里看二舅滿院子忙著。

　明明地還凍著，可二舅已經小大溜兒收拾上了。

　他把頭幾日福安給他的種子放到地上，挨個挑挑選選。

　這位憨憨的二舅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福安還是逗玩的，總之每次從地上撿顆種子，就要問：“丫頭，這個咋樣？”

　福安對每一個相信自己靈力的人都充滿好，也不想人失。

　但凡二舅拿起一顆種子，都會超認真的一番。

　然后鄭重其事地點頭或者搖頭：“可以噠！”

　“這個不行呦！”

　被說好的二舅就會小心翼翼地給放到布袋子里，不好的則放回原。

　沒多久，一袋子種子就挑完了。

　趙有才盯著那堆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種子，忍不住問：“這一把是大麥種子，那些是高粱，還有些水稻種子，蘿卜的，白菜的，可是那邊那堆是啥？”

　他指著右手邊顆粒飽滿，澤均勻，比黃豆還大的黑白棕斑點種子問。

　福安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格外有神，順著趙有才指的看了一眼，搖頭：“忘了。”

　沒辦法，種子實在太多了嘛！

　從前天地沒出變故時，日待在土地廟里，因為守護一方水土有功，當地的百姓總到廟里供奉。

　平時都是一些吃的喝的，再不就是香火錢，但到了收之年，貢品中就會多上一把新收的糧食。

　通常都是些當地特的糧食，作為天地間唯一的土地神，庇佑的地方多，得到的糧食自然也形形，什麼都有。

　這各種各樣，數量和種類都多，就算腦殼子在機靈，難免也會有記不住的呀！

　不過……這也無傷大雅，福安一拍脯，可自信了：“二舅你就種吧，保證都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