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地窖里的孩子們, 已經被那些將士帶到了房間里。房間里燒著柴火爐灶，好些時候才暖起來，二十來個孩子們惶惶不安地站在一起, 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

一群五大三的壯漢們確實不知該如何和這群娃娃說話，愣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辦。有人抱著屋子里的棉被出來，想給孩子們蓋上, 便出了幾道僵的笑容：“娃娃們, 你們安全啦！”

沒想到臉上的刀疤笑起來后更嚇人了！就像阿娘說的會吃人的壞蛋！年紀小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一個孩子哭了, 總會影響其他孩子，然后接二連三地哭起來, 哄都哄不住的那種。

一群孩子哭嚎的殺傷力, 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哎哎哎, 娃娃你哭啥啊！”

“別哭啊別哭啊！”

有的壯漢湊過去，做了做鬼臉，嚇得人哭得更厲害了！一邊用手推開那嚇人的人臉，一邊扯著嗓子一頓嗷嗷喊。

年紀較小的涂月還在外面蹦蹦跶跶的, 正在搜尋網之魚，就被一臉尷尬的老兵抓了過來：“涂月涂月, 快來快來，這群娃娃哭得我腦仁疼。”

涂月被抓住領一路踉蹌地跟著走, 喊道：“疤三叔你干啥呢？”

疤三叔就是指這位臉上有一道橫著過去刀疤的男子, 這道疤可真是兇險, 從鼻梁上劃過去, 鼻子沒掉算是萬幸，他本人倒是有個土名，不過大家疤三哥習慣了。

大伙都是這樣, 跛腳的跛子哥，眼睛失明的就是瞎子......他們也無所謂，一群大老甚至覺得好的，方便好記。

涂月隔著老遠就聽見了一陣陣的哭喊聲。

“咋了這是？”

房間里的人看到他都是松了口氣的樣子，連忙把爛攤子丟給他，一個個溜之大吉。

“涂月來了涂月來了。”

“小鬼和小鬼肯定合得來。”

涂月走進一看，一群娃娃惶惶不安地站在一團，最大的約莫六七歲，最小的還在襁褓里。

他笑嘻嘻地湊上前去：“哎喲哎喲，一個哭啼啼的膽小鬼，看，你們涂月哥哥帶了什麼好東西。”

說罷，舉起手上甜滋滋的糖湊上去，二話不說撕開給小孩子塞進去，然后捂住他的。

原本哭得厲害的孩子，嘗著里的甜味，眼眶里的淚水要掉不掉的，委屈地看著面前的哥哥。

吃著糖的孩子歲數相對比較大些，不過也就五六歲吧，他眼睛突然一亮，怯生生地吃著糖，回應道：“弟弟們也要給糖。”

弟弟便是指著他邊的一圈比較小的孩子。

“好啊好啊，還有很多。”涂月撕著手上的糖紙，一個個遞過去。

涂月人小，又長得面如冠玉般好看，笑嘻嘻地跟他們問好：“你們怎麼哭這樣啊，別哭啦別哭啦，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里面還有一個沒有哭的男孩，懷里還抱著一個襁褓小孩，涂月便想把那個小嬰兒接過來：“來來來，把小寶寶給哥哥抱著吧。”

沒想到那個小孩子扭過去，質問道：“你是誰？你是壞人嗎？”

涂月倒覺得有趣：“我若是想害你，直接把人搶了過去便好，外面這麼多人，你能干嘛？”

“而且啊，壞人是不會把自己是不是壞人這件事告訴你們的。”

聽到這個話，那個小男孩眼里的懷疑反而消失了一些。

對，阿姐也說過這個話，壞人是不會主告訴你他是壞人的，他還會騙你。陌生人的話不能隨便相信，要看他們怎麼做，做了些什麼。

想到大家都從地窖里出來了，剛剛那個叔叔雖然長相嚇人，卻沒有對我們做什麼事。即使是被那個小弟弟推開，也沒有打罵他。

這個長得好看的大哥哥也是，聽到他說是來救人的，男孩問：“你們是府的人嗎？”

涂月覺得好奇，這個小不點才五歲左右的樣子吧。

“你還知道府啊，不過我雖然不是府的人，外面有人是府的，他們就在院子里收拾那些壞人。”

男孩放心地笑了笑：“哦，謝謝大哥哥來救我們。”

“小寶！萬清泉！”

聽到這個聲音，男孩猛地看過去，把手上的小弟弟一把塞給這個大哥哥，像個小鴨子噠噠噠，張開著雙手往門口撲過去。

“阿姐啊！阿姐阿姐阿姐阿姐.......”

涂月一臉懵地抱著一個小娃娃，看著剛剛那個還在和自己冷靜談的小孩像個撲騰著翅膀的小鴨子往門口跑去。

萬寶妝蹲下，把人抱懷里，還不甚練地顛了顛，想看看人是不是瘦了。

“是不是嚇壞了啊？”

剛剛一直沒哭的小寶，看見阿姐那一刻，便含著眼淚，又聽見這話，多日里的委屈害怕便一下子就迸發了。

趴在阿姐懷里嗷嗷大哭，鼻涕眼淚都抹在的服上，一邊哭還一邊打著嗝。

原本還十分擔憂的心，突然變得哭笑不得，輕地拍著他的背：“好啦好啦，阿姐來啦，這是哪個小豬仔，哭這個樣子。”

“我才不是...嗝...小豬...嗝...仔......”

小寶一邊打著嗝一邊反駁道，趴在人懷里不肯抬頭。

“好吧好吧，不是小豬豬，是我們家可的小阿寶。”

小寶趴在懷里不肯抬頭，委屈的不像話，扯著嗓子哭泣，豆大的淚珠滾落在的裳上。

萬寶妝就站在房間里，旁若無人地一圈圈慢慢地走著，一邊走一邊哄著。

“不哭啦不哭啦。”

“別怕別怕，大家都來救你們啦。”

房間里的油燈、爐灶、燈籠都點著，踩在那些明明暗暗的燈上，一圈圈地慢慢行走著，一層層暖黃的打在花青的外上，甚至連出來的一部分銹綠襖底部也有點點細碎的，在行走間層層疊疊的漾。

一層暖黃、一層花青、一層銹綠、組一幅態的畫，那些溫暖的反映在白皙的臉龐上，讓整個人都溫的不像話，仿佛連聲音都帶著安的氣息。

好像連日里的疲憊都消散了，戰容肅默默地站在原地，向涂月示意別說話，沒有打攪到們姐弟相會。

沒一會兒，紅拿著一把干凈的傘走了進來，看到里面的場景呆了一下，隨即又安靜悄聲地站立在一旁。

過了好一會兒，青年才走上前，讓涂月和紅，領著那些呆愣的孩子先去馬車上，于府的人去安置。

涂月左手抱著個娃娃，右手上還拎著一個，跟領頭羊一樣，躡手躡腳地帶著一群小羊羔走了出去。紅抱著兩個不太會走路的孩子，跟在了最后，離開房間的時候，將手上的傘放在了門前。

等到萬寶妝把懷里的小孩哄睡下時，才發現周圍已經空無一人，而戰容肅正在往爐灶里添加柴火。

有些驚訝，甚至茫然地看過去：

“凌風，他們人呢？”

戰容肅把手中的火鉗放下，明白問的是那群孩，便解釋道：“那些孩剛剛跟著涂月、紅們到馬車上去取暖了，現在應該已經于府之人了。天亮時，府衙就能派人陸續將他們送回家。”

笑了笑，示意道：“那我們也回家吧。”

“嗯，回家吧。”

過門檻的時候，萬寶妝托著小寶的左手有些往向下掉，又用右手扶住，小心地撐了起來。

小寶現在可不是幾個月前那個干瘦干瘦輕飄飄的小孩了。九月份到現在，這四個多月來天天吃吃蛋，還時不時喝點補湯，個頭在蹭蹭蹭地長，重也是。萬寶妝徒手抱一個六歲的孩子，快四十斤的重，剛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有力氣抱了一刻多鐘，現在手臂快要撐不住了。

戰容肅便停下手，輕聲示意：“我來抱吧，還有好一段路。”

萬寶妝笑了一笑，倒也沒拒絕，把懷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轉移過去，小聲道：“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長得，幾個月前我還抱得住，現在可真是個小豬仔。”

戰容肅一只手輕松將人托住，小孩換了個環境，也沒醒來，蹭了蹭服換了個姿勢，在青年寬厚的肩膀上趴著繼續睡。

就在他打算撐傘的時候，萬寶妝揚了揚下，示意他往外看去：“凌風，你看，外面雨停了，連月亮都出來了。”

從云層中出的月，皎潔明亮，飛彩凝輝。今夜的月縹緲甚至是流淌著的，天空中還在慢慢降落的白不明的小冰粒，流的月照耀在明潔白的冰雪、冰柱之上。碎瓊玉在月的照下格外潔白晶瑩，這樣白茫茫的一片，隨著一點亮一路閃耀著，細的雪珠都在閃爍，所有覆蓋雪的地方，都有明亮的月。

“今夜的月可真好看啊。”

年輕的子眉目舒展和，帶著一英氣的臉龐，在月照耀下顯得清麗出塵又恬淡靜雅。

青年不敢再看，抬頭看向那片月，應道：

“是，很。”

日照我行，月照我心，我從此不敢匆匆行走月下，無跡可尋，無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