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津南一路狠踩油門,雨水濺得到都是。許是老天看他順眼,剛好有一班回北京的航班。
晚十點半起飛,差半小時就晚了。
傅津南訂了票,裹挾著一意走進候機室。
這幾天連續大雨,又是晚間班,機場客人寥寥無幾。
折騰了大半宿,傅津南上了機就找空姐拿了條毯蓋著睡覺。
傅津南也沒睡多沉,空姐過來問候倒飲料他都清楚,只是心里有個問題一直想不通。
他這番急急忙忙趕回京是為了什麼?
為那小白眼狼?
答案呼之出,傅津南卻不敢繼續往下猜了。
要真這樣,他不得承認栽手里了?
呵,做夢。
晚十一點,飛機準時抵達首都機場。
這覺睡得不安心,傅津南了眉心,神煩悶地拎起外套,順著人群走出機艙。
孫計老早就等在了停車場,一見傅津南出來,就把車開過去候著。
上了車,孫計過前視鏡子,打量了兩眼后排臉沉郁的人,小心問:“老板,現在回壹號院?”
傅津南隨手拿過車里的玩偶枕在后腦,找了個舒服的角度躺下,“R大。”
孫計默然,面平靜地啟引擎,往R大的方向開。
中途,張奇文打電話過來詢問傅津南的行蹤。傅津南拿起電話,語調平靜說:“回北京了。”
張奇文詫異地啊了一聲,抻著聲問:“怎麼突然回去了?剛那小姑娘還問我是不是把你惹生氣了。你倆是不是有什麼矛盾?”
傅津南聞言,緩緩退出通話頁面,翻開相冊,找到剛在酒店拍的照片。
睨了兩眼照片里的陸小婉,傅津南扯了扯角,摁下刪除。
照片刪完,傅津南噙著笑問:“我倆都不,能有什麼矛盾。”
“怎麼突然回北京了?”張奇文今夜被灌得不輕,這會兒說話,舌頭都打結了。
傅津南擰了擰眉,提醒他注意,又說他回北京有私事。
張奇文那邊吵作一團,傅津南沒再多問,轉頭便掛了電話。
電話結束,保時捷已經停在小區樓下的保安亭旁。
傅津南坐直子,吩咐孫計自個兒找車回去,他今晚還有點事。
孫計愣了愣,將車鑰匙拔下來遞給傅津南下車離開。
夜濃稠,道路兩旁的路燈明黃、昏暗,一排排下來倒了唯一的亮,樹影落在地上一片斑駁。
傅津南在車里坐了一陣兒,拿起外套就要往小區走。
誰知,小區設了門,沒有卡進不去。
傅津南凝了兩眼門,抬起下瞧向幾步之遙的商品樓。
十幾層住樓,燈熄了一半,只剩幾盞孤零零亮著。
傅津南視線鎖在六樓倒數第二戶,過窗戶看過去,里頭漆黑一片,看不見任何。
睡了?
傅津南意識到這個可能,呵了一聲,轉往回走。
倒是沒急著走。
傅津南把外套扔車前蓋,大半個子倚靠在車頭,點了煙起來。
這一就是大半宿。
一一下去,沒有個節制。
凌晨六點半,天漸明,路邊堅持了整晚的路燈也逐一休息。
傅津南幾乎一整夜沒合眼,經了一夜,上服皺的,人也有些頹唐,黑眼圈又重又深,整個人像是剛從網吧鉆出來的網癮年。
地上的煙頭堆了小山,環衛工人剛好掃過這一片,瞧見傅津南腳下的煙屁,環衛工人嘆著氣一一掃走。
小區出出進進的人越來越多,傅津南沒再等,一把掀過外套,驅車離開現場。
誰會相信他為了等一小白狼,在樓底下了一晚上的煙?
這事要放從前,怕是他自個兒都不信。
奇了怪了,他傅津南也有今天,還能有這個耐。
—
唐晚其實是看見了傅津南的。
昨夜唐晚一進門,關潔就站門口神神神地看著。
唐晚約覺得有事發生,卻猜不出來。
剛想問,只聽砰的一聲,關潔舉著禮花/彈,突然朝炸開。
紙屑滿天飛,唐晚猝不及防,上落了不彩紙屑。
唐晚眨了眨眼,一臉好奇:“發生什麼事了?”
關潔翻了個白眼,神有點無語:“看來周弟弟說得沒錯,你是真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唐晚想了好幾秒才恍然大悟,就說有什麼事忘了,原來今天是的生日。
“唐晚,生日快樂。”
“姐姐,生日快樂。”
周煜話音剛落,屋瞬間陷了黑暗。黑暗中,周煜端著點好蠟燭的草莓蛋糕慢慢走向唐晚。
暈黃的燭照在周煜臉上,襯得他線條和,人也徹底融了一團暖里。
關潔趁著唐晚的呆滯的功夫,彎腰撈起放置一旁的吉他抱懷里,替唐晚彈了一首生日歌。
氣氛溫馨濃郁,唐晚被周煜拉著走到了最中間。
周煜推著唐晚的肩膀坐下,湊近說:“姐姐,21歲快樂。”
“姐姐,我希佛祖保佑,保佑你健康平安,百事大吉。”
唐晚形僵,耳畔只剩周煜那句‘姐姐,我希佛祖保佑,保佑你健康平安,百事大吉。’
好像這麼多年,只有周煜知道最想要什麼。
李慧蕓希才,梁洪申對百般縱容,梁焱把當榜樣學習,只有周煜,只有他求能健康。
“準備多久了?”唐晚盯著生日蛋糕,出神著問。
周煜搖了搖頭,沒在面前邀功:“沒多久。姐姐,你打開你右手邊的黑包,小心點,里面有我送你的禮。”
關潔彈唱結束,放下手里的吉他,跟著坐了下來。
許是氣氛太過溫,關潔怕錯過,拿起手機拍了兩張記錄。
照片里,周煜神專注地盯著唐晚的側臉,唐晚則在拿周煜準備的禮。
關潔看著照片,小聲嘆了口氣。
唐晚一無所知。當著周煜的面拉開背包拉鏈,看著出一角的樂高才明白之前周煜為什麼不讓包。
周煜拼了一艘郵,上面寫著‘唐晚號1314’,還加了一行小字——
“可以笑的日子,不要哭。”
這世界有無緣無故的嗎?有毫無保留的信任嗎?有不求回報的付出嗎?
唐晚以前不信,現在看著周煜那雙純粹干凈的眼睛信了。
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開口。
日落西山,一切變得寂靜無聲。
唐晚跪坐在昏暗、寂靜的房間,當著好友、親人的面,低下頭輕輕吹滅燭火。
燭熄滅,關潔起開燈,開燈前幾秒,周煜趁著夜抱了抱唐晚。
他著嗓子,小聲說:“姐姐,我好喜歡你。”
“怎麼辦,我也只能到喜歡,不能再進一步了。”
“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姐,對不對?”
唐晚神恍惚,一時沒敢相信周煜的話,更不敢往細了想。
最好……最好不是想的那樣。
啪的一下,白熾燈刷地亮起來。
唐晚了干的角,視線偏向不遠的周煜。
周煜波瀾不驚拿過刀遞給唐晚,他說,“姐姐是壽星,這一刀你來切。”
之前種種,仿佛的幻想。
唐晚斂了斂神,下心底不安的緒,遲緩地接過周煜手里的刀劃分蛋糕。
油太多太甜,唐晚吃幾口就沒吃了。
吃完蛋糕,關潔特意找了個恐怖片看,看電影沒意思,唐晚趁著他倆洗澡,打算去樓下超市買點水果。
下樓才發現水果店早關門了,唐晚仰頭了漆黑的天,又穿著睡往回走。
剛走幾步就看到了傅津南,他站在保安亭附近煙。
半個月沒見,他除了上有點邋遢,沒半點變化。
依舊是那個肆意妄為、放不羈自由的公子哥。
了幾口,傅津南丟下煙頭,轉離開保安亭,背影決絕,看不出半點猶豫。
唐晚默默收回目,抱了抱被風吹得冰涼的胳膊,垂著眼皮走進樓道。
走進電梯,唐晚肩膀靠在電梯壁,忍不住想:傅津南是來找的吧?
鬼使神差的,唐晚點開傅津南的微信,又將他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
誰知道,一眼瞧見他新發的那條朋友圈呢。
唐晚頓時手腳冰涼,冷得牙齒都在打。
緩了一陣兒,唐晚目盯著上面跟傅津南合影的姑娘。
那姑娘跟有七八分像,卻比明活潑。
唐晚著這張和諧的照片,忽然明白一個事實——
傅津南從來不是非不可。
怎麼這麼傻呢,怎麼還相信傅津南這人會有迷途知返的一天,怎麼……怎麼還樂觀地認為也許在傅津南那里就是那個唯一的例外呢。
他就是一個沒心的人啊。
怎麼能對他抱有期待呢,信誰不好,為什麼非要信一個浪子呢。
那天晚上,唐晚徹夜未眠,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關潔睡眠淺,聽到靜,轉過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唐晚支吾半天,轉移話題:“關潔,你能給我講講你跟祝政的事?”
關潔啐了啐牙,罵:“我跟那王八蛋能有什麼事。”
唐晚無言以對,抱著被子不吭聲。
關潔沉默一陣兒,翻過,抱住,說:“我跟祝政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你讓我想想,想想我怎麼開頭。”
唐晚察覺到關潔在發抖,下意識手回抱住關潔。
關潔想了很久才說:“祝政這人看著是個暴/力分子,其實他只是在柯珍面前這樣。”
“他跟柯珍的關系你應該都知道,我也明白你喜歡柯珍,可是晚晚——”
“我眼里的祝政雖然狠了點,可是他人沒你想得那麼惡劣,可能我這麼說不公平。不過如果非要選擇,我站祝政那方。”
唐晚聽得嚨發干,拍了拍關潔的后背,唐晚問:“你祝政嗎?”
關潔秒回:“不。”
“那你為什麼要幫祝政說話呢?”唐晚滿臉不解。
關潔低聲笑了笑,說:“沒有幫他說話啊,就是覺得所有人都誤解他了。”
“他從小信任的兄弟明著站他,實則全站在柯珍那頭。別說祝政,就是我看了都難。我沒有怪罪柯珍的意思,只是替祝政委屈。”
“祝政是人,不是刀槍不的機,他也會疼會難。我雖然心疼,但是我的安對他而言更像侮辱。”
最后一句,似嘲似笑,讓人聽了很不是滋味。
這世界上肯定有比“我你”更高級的。
比如關潔,字字不提“”字,可做的全是跟有關的事。
或許,比任何人祝政。
唐晚忽然想起柯珍走之前跟說的話。
說把三分喜歡表現出十分,把喜歡當。
好像確實如此。
從不否認對傅津南的,甚至樂意讓所有知他們這段關系的人知道離不開他。
可是——
的到底有幾分呢?
四分、五分還是六分?又或者多一點,七分?
總不會是十分的。
承認,對傅津南是有防備的。
至,在確認他離不開前,是不會輕易卸防的。
—
唐晚再次見到傅津南是在周煜面試那天。
那天唐晚沒課,特意起了個大早領周煜去教室面試。
來面試的人算下來不過幾十個,都是各省過來的尖子生。
唐晚作為家屬既不能進教室,也不能打擾其他考生。
三樓其他教室都有人上課,只廁所旁的那間沒人。
是計算機教室,平時沒人過來,唐晚想著沒人,打算推門進去自習。
輕輕推開一條隙,唐晚提著包鉆了進去。剛想選一個位置,門口便傳來一道平緩的說話聲。
“這教室沒人,你先進去等會,我待會弄完了再過來找你。”
“這份表你有空填一下。”
唐晚作輕了下來,想聽另一個人怎麼說,結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人。
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唐晚下意識以為對方走了。
等腳步聲消失,唐晚才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
哪知,剛拉開拉鏈,還沒來得及把書取出來,那道半闔的門又被人打開了。
門口的傾瀉進來,那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唐晚抿了抿,繼續翻包。
翻到一半,眼前突然多了一道影。
“上自習?”咻地,頭頂砸下悉的嗓音。
唐晚拿書的手一頓。
窗戶沒關嚴實,風從外面刮進來,刮得墨綠窗簾到飛,唐晚就坐在窗口,窗簾掃過來過的脖子,脖子直發。
“你怎麼在這兒?”唐晚抿了抿,抬起頭著傅津南。
傅津南往桌上一坐,抻著大長懶洋洋看一眼,似笑非笑反問:“你說我怎麼在這兒?”
“躲我躲得勤快。滿滿,真以為我找不著你了是吧?”
唐晚蠕兩下,一個字都沒說。
似乎早料到了唐晚的反應,傅津南無聲笑了笑。無事可做,傅津南漫不經心撿起唐晚的外文書隨便翻了兩頁。
翻到一半,傅津南丟下書,雙手撐在唐晚兩側的桌沿,俯下,薄在唐晚下親了兩下,說:“要不在教室試試?”
唐晚驀地抬頭,一眼撞進那雙沉的深眸,那里頭淬著忌的芒。
“傅津南,你瘋了!你……”
話還沒說完,便被傅津南鋪天蓋地的吻堵了回去。
他將堵在墻角,住下,死死錮在懷里。
門外腳步聲、說話聲接連不斷,唐晚嚇得眼淚直流。
傅津南吻到咸的淚水,手著唐晚的/口,似笑非笑問:“這就怕了?”
唐晚咬著不吭聲。
傅津南抹了抹唐晚的眼淚,渾不吝說:“怕了我們換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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