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淵極緩極緩地走上前,瞟了謝二爺一眼。
那眼極清亮,眼角開闊,眼線分明,微微挑起來,卻是含著譏諷和冷嘲。
謝二爺一怔,心道:怪不得兩王府都要求娶,這丫頭一雙眼睛,就能讓男人癡迷。
他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道;“父親還有事,你好好回房休息吧。”
“父親!”
謝玉淵這一聲得很低很輕,“側妃就是做妾。”
那可是頂頂富貴的貴妾,謝家祖上積了八輩子的大德,才能讓你這丫頭了宮中的眼,還什麼?
謝二爺把一通不滿統統咽進肚子里,臉上笑瞇瞇道:“阿淵啊,這可是多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是嗎?”
謝玉淵輕飄飄的丟下這麼一句,悄然離去。
謝二爺被的態度弄得一臉的懵,心道:什麼是嗎?必須是啊!
……
謝玉淵一回到青草堂,就往高氏房里去,把衛國公府的子遞給高氏看。
高氏看罷,仿佛閃電劈過腦海,電石火間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麼一定要阿淵做妾?
“娘,我原來以為,只要我不應下,這親事就不了,沒想到……宮里竟然來了這麼一手。”
謝玉淵用力的咬了下瓣,不由想到高家慘死的那些親人,覺天底下很多事都似曾相識,樁樁件件都仿佛是前事的翻版。
他們一定也曾被皇帝這樣迫過!
還有,倘若自己咬定不選,那麼……剩下的部分,謝玉淵不敢再想了!
高氏嘆了口氣,纖細的手上兒的發髻,“阿淵,這與我祖父七十高齡被罰到河工上,手段如出一轍,他用慣的!”
“娘,曾外祖父為什麼會被罰?”
“當年黃河在銅山張家口決口,祖父是河督,屬下李燉,張賓誤工,河工未,被皇帝下令正法,祖父也被綁赴刑場。事先,皇帝并不言明是陪斬,祖父只當自己也要死了。誰知,皇帝斬了李、張二人,偏偏留下了祖父,他老人家那會心里除了恩圖報,連第二個念頭都沒有了。”
謝玉淵用力的握住了手,心道:真真是好手段啊!
“這時,皇帝才提出讓死罪可勉,活罪難逃,罰祖父在河工上做古力,祖父恩圣意,在河工上一天都沒有過懶,最后活活累死在河工上。”
高氏輕輕拭淚,“三年后,在新任河道總督白鐘山奏請后,皇帝這才裝模作樣的,被他折磨死的祖父賜了謚號。”
謝玉淵第一次完整的聽高氏說起高家的事,從前,只在羅媽媽里斷斷續續的提起過。
心中,無比的震撼。
高氏卻又道:“我的父親,也就是你的外公原來管江南鹽政,寶乾三十年,調任務府總管。這邊一調任,那邊皇帝就暗中命人查他,最后查明他在鹽政任,貪污白銀三萬二千兩。”
謝玉淵驚呆了。
三萬二千兩?一個小小的謝府貪污的何止這個數。可外公不僅被判了死刑,死后還被拋尸荒野。
“阿淵?”高氏的有些暗啞。
“娘?”
“這世上最最寡的人,就是帝王。我父親從前與我講得最多的,就是后悔把親妹子送進宮里,那真是個吃人的地方,娘是不會把你送進火炕的。”
“娘的意思,是讓我當場拒絕?”
高氏點點頭,“你只要不點頭,沒有人敢脅迫你。”
真的是這樣嗎?
謝玉淵默默的看了娘一眼,心里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們現在面對的人,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啊!
“阿淵,走一步,看一步,船到轎頭自然會直的。”
“也只能這樣了,了不得就是一個死嗎!”又不是沒死過的人。
“別死啊死的,咱們娘倆得長長久久的活著呢!”高氏手在兒鼻子上刮了一下。
自從回到謝府,謝玉淵就很有和娘這麼親熱的作了,托著下,一眨不眨地看著,問:“娘,當年貴妃娘娘是怎麼進宮的?”
高氏輕輕磨挲了一下兒的手背,道:“當年太祖主中原,咱們高府是被抬了旗的,宮里有規定,三旗子都需參選秀。姑媽十四歲就以秀的份宮,被先帝指派到當時還是四皇子的皇帝邊。”
謝玉淵想問的太多了。
譬如既然是先帝指派,為什麼還當了十年低級使?譬如,為什麼不得寵還封了貴妃?又比如為什麼娘娘沒有留下一子半?
然而,這些話涌到邊,又一句一句地給咽下去。
一層高墻隔著宮里、宮外,母親又能真正知道多?
良久,謝玉淵問道:“娘,是因為貴妃娘娘,所以皇帝才恨著咱們高家嗎?”
高氏晦暗不明的目落在上,仿佛驚愕于挑了這麼個問題。
“先皇后和貴妃娘娘都是從小陪在皇帝跟兒前的,不同的是,一個是青梅竹馬,一個是低級婢。但不知道為什麼,先帝反而很看中娘娘,娘娘升為側妃,也是先帝下的諭旨。”
兩個人,一個是兒子喜歡的,一個是老子喜歡的。
老子在時,做做樣子無所謂;老子一走,兒子自然要撥反正,寵自己的青梅竹馬。
“娘,就是在那個時候下的惡嗎?”
“是什麼,我不知道,但皇帝不待見姑媽是真的。但奇怪的是,他雖然不待見,但登得大位后,姑媽在宮中的位份卻僅次于皇后之下,吃穿用度半點不虧待。”
高氏幽幽的嘆了口氣,“我還記得有一年我和母親進宮,剛坐定,皇帝就來了,說是要把北狄類的公主安頓在姑媽的宮中,當是我嚇得跪倒在地,連抬頭不敢頭,卻依稀聽了一的話。”
“是什麼?”
“皇帝說‘朕只有把放在你這里,朕才安心’,我回來還問母親呢,什麼時候姑媽竟得皇帝的寵了。”
謝玉仍是一頭的霧水,有些吃力地聽著這些宮闈事。
“其實姑媽懷過皇子。家里因為這事還去了延古寺上香求簽,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求了一支下下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