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夜別過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里，一旁的李公公看得分明，這是安親王慣有的忍之。

還需要忍嗎，連齊統領都棄刀稱降了，這偌大的皇城還有誰能攔得住安親王的鐵騎。

果不其然，李錦夜長眉揚起，微微嘆了口氣，端正了臉，“父皇，你知道你這輩子最大的敗筆在什麼地方嗎？就在當初你用狼毒草想毒死我的時候，份量下了。”

寶乾帝在聽到狼毒草三個字的時候，整張臉驟然扭曲了。

“還是心太啊，當時如果你能一，今日也就不會有我揮刀宮一事了。”

李錦夜無所謂的一笑：“為帝王，殺伐果斷，一心都不能有，若有，就會留下大患。殿外，跪著一千六百三十二人，都是李家的龍子龍孫和你的妃嬪姬，您的詔不下，這罪臣逆子我怕是要做定了！”

寶乾帝劇烈的息著，里發不出聲音，但眼睛卻像毒蛇一樣，死死的盯著李錦夜。

忽然，一刺鼻的味道自床榻散開。

李錦夜浮出一譏諷的笑容，低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您看看您，都尿床了。說到底，你也是個普通人，也怕死，這場游戲，我累了，該塵埃落定了！”

寶乾帝眼底閃過難以形容的緒，似乎混合了憤怒，殺氣，難堪，然后，他一寸寸扭過頭，張大了，沖李錦夜啐出一口氣。

李錦夜瞬間然大怒，大掌像烙鐵一樣死死的掐住了他的頸脖，怒吼道：“我做錯了什麼，要你如此恨我？”

這簡直是大莘有史以來最大逆不道，又最荒誕怪異的一幕－－兒子想掐死老子。

“王爺！”

李公公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萬萬使不得啊，子殺父，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李錦夜恍若未聞，與床上的寶乾帝死死對，彼此眼底都映出那滔天的仇恨。

就在這時，孫焦如洪鐘般的嗓音在外殿高響，“王爺，涼州八百里加急報！”

李錦夜驟然松手，猛的站起來，“快說!”

孫焦看了看他的臉，咬牙道：“回王爺，涼州城破，鏢騎大將軍他，他……以殉國！”

“什麼？”

李錦夜瞳孔，連連后退數步，整個人搖搖墜，歇斯底里的喊了一聲：“長衫－－”

“皇上……皇上……”

李公公縱前撲，死死摟住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老皇帝，“太醫，快喊太醫！”

……

又是一個黃昏如期而至。

王府里，謝奕為看著床上昏睡的玉淵，長長吐出一口氣，“虛懷，沒事吧？”

“經我的手還能有事？太累了，讓歇歇吧！”

張虛懷白了他一眼后，一屁跌坐在榻上，半響，突然沖謝奕為道：“三爺，你過來，掐我一下，用點勁，快！”

謝奕為不明所以，上前狠狠掐了他一把。

“嘶－－”

張虛懷疼得齜牙咧，“是真的，不是夢，我終于能明正大地往類去了。”

謝奕為一呆，這話他聽得有些熱難抑。

是了！

這四九城，這天下都是李錦夜的，一個定居類的小小意愿，還有什麼不能達的。

“我也可以和他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居山林，再不問世事。”謝奕為輕聲道。

不過，那人似乎喜歡熱鬧，山中冷清，怕是不習慣，最好找個南邊的小鎮住著。

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他倒是想往西湖邊住上些日子，或者在靈寺旁買間房舍也不錯。

上午逛逛西湖，看看雷鋒塔，下午和廟里的和尚談天說地，天黑了讓廚娘做幾個下酒的小菜，那人喝燒刀子，他喝南邊的米酒，醉了就胡天胡地的鬧一番……

想到這里，謝奕為的臉上有抹淡淡的紅，“虛懷，得空了我們會來北狄看你和阿古麗的。”

張虛懷的神難得的溫和，“別的沒有，酒管飽，若要人，北狄也是有的。”

“別為老不尊！”

謝奕為起，走出房間，目又下意識的往西邊看過去，那人出征后，看西邊的天空，都快為他的習慣了！

天漸漸暗沉，大的鐘聲過來，只剩悠悠余音。

伴著鐘聲而來的，是青山。

謝奕為面一喜，迎上去道：“宮里怎麼樣，都安定下來了嗎？”

青山抬眼看了看他，答非所問道：“三爺，王爺讓我來問，王妃的傷如何了？”

“傷無事，人累著了，讓多睡會吧！”

“噢！”

青山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又抬眼去看他。

謝奕為笑道：“你瞧我做什麼，你家王爺還有什麼話，一并說來。”

青山靜靜地凝視了他片刻，終于咬著牙道：“還有一個消息王爺讓我告訴你，是有關世子爺的。”

“他怎麼了？仗打贏打輸？有沒有傷？”謝奕為渾上下像是爬滿了螞蟻，“你倒是快說！”

“三爺，剛剛得到八百里急報，涼州城破，世子爺，世子爺殉國了！”

話音剛落，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一時間，謝奕為愣住了，半晌，角往上勾了勾，努力扯出一記笑，“這天，說變就變，怎麼一晃眼都打雷閃電了？”

“三爺！”

青山大吼一聲道：“涼州城破，五萬大軍連同涼州人頭落地。匈奴集結八萬大軍，一路大舉南下，直京城。蘇世子，戰死了！”

“啪－－”

屋檐下，張虛懷手上的茶盞落在地上，摔三瓣，而謝奕為仍呆愣在原地，臉上什麼表都沒有，只一雙握的手，得發。

下一秒，他有了作，一把揪住青山的前襟，咆哮道：“你他娘的在胡扯什麼？”

青山眼淚簌簌而下，別開了臉。

謝奕為閉上了眼睛，他蒼白的面難以形容，似乎被某種巨力當擊中了，然而瞬間的痛苦立刻被冰封般毫無邏輯的信仰所取代。

－－那是一種強撐出來的，毫無基，一即碎的信仰。

那混蛋……怎麼會死呢！

謝奕為轉，一步一步走到張虛懷面前，的盯著他，上的統統往眼圈聚攏而去。

半晌，他終于張開了，發出一聲蚊子似的囈語，“虛懷，我就想問你一句，他怎麼會死呢？”

張虛懷熱淚奪眶，半個字都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