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對謝南嘉表現出的過度關注讓秦氏十分不耐煩，只是眼下有求于人，不得不耐著子陪笑道：“我怎麼沒瞧出來，想必是妹妹你見過的姑娘太多，記混了。”

　“不不不，我記人可從來不會混的。”王夫人對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又看了謝南嘉好幾眼，突然一拍大，恍然道，“姐姐你再細瞧瞧，這丫頭的眼睛，像不像……”

　話說到一半，又陡然打住，一屋子的人都被這半截話勾起了好奇心。

　秦氏實在不喜一驚一乍的作派，勉強搭了一句：“像什麼？”

　王夫人并非故意吊人胃口，而是話到邊方意識到這話不能隨便說，擺手含糊笑道：“沒事沒事，我看錯了，姐姐你此次前來可有什麼當事？”

　話題轉得過分生，秦氏也懶得計較，只想快點說完正事離開，便開門見山道：“確實有事要麻煩妹妹，我家老太太孫心切，張羅著給靖平挑選媳婦，這不，看中了平南伯家的二小姐，想托妹妹去問問，看二小姐定下了人家不曾？”

　一聽是要說親，王夫人頓時來了神，眉開眼笑道：“平南伯家的二小姐啊，那你可問對人了，二小姐的況我清楚得很，母親子骨不好，家里的事務一直由打理，里里外外都離不開，因此平南伯就想著多留在家幾年，至今尚未定親，要不說你家老太太眼好，這二小姐相貌出眾且不說，單就掌家這一項，放眼京城，無人能及。”

　婆的，騙人的鬼，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把人夸到天上去了。秦氏心里譏誚，面上并不表現出來，殷殷拉住王夫人的手說道：“我誰都不信，就信妹妹你，妹妹說好，那指定錯不了，因此還要勞煩妹妹為你家侄兒跑一趟。”

　人都聽奉承話，王夫人一見秦氏如此信任，越發喜笑開，拍著脯保證道：“姐姐放心，這事包在我上了，回去轉告你家老太太我的好伯母，安心等著孫媳婦上門就是了。”

　秦氏激不盡，又與王夫人拉了會兒家常，在丫頭添了兩回茶后，起告辭。

　王夫人急著去平南伯府，也沒多留，把主仆三人送出門，就忙忙地丫頭給自己更。

　王夫人的丫頭秋霜，伺候梳妝時出于好奇問了一句：“夫人，你先前想說那丫頭的眼睛像誰來著，為何說了一半又不說了？”

　王夫人肚里藏不住話，一腦對秋霜說道：“我是怕說出來惹侯夫人不高興，那丫頭的眼睛，像極了家剛去世的世子夫人。”

　“真的嗎？”秋霜訝異道，“奴婢統共見過世子夫人一回，早忘了的眼睛是什麼樣的，夫人你竟還記著？”

　王夫人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得意道：“我自然是記得的，世子夫人的眼睛和母親一模一樣，和姨母也十分相似，都是忠勇伯盛氏家族子中特有的丹眼，方才那丫頭的眼睛真真兒和們像極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秋霜道，除此之外，不知道還能怎麼說。

　王夫人叮囑：“出去可不要說，免得傳到定遠侯府，讓那丫頭難做。”

　“奴婢曉得。”秋霜應道，暗自在心里想，我家夫人一眼就看出來了，侯夫人怎麼就沒發覺呢？

　秦氏之所以沒發覺，是因為謝南嘉每次見都低頭垂目以示恭敬，加上自己對謝南嘉的印象從一開始就不怎麼好，本就懶得看。

　如今聽了王夫人的半截話，秦氏也不免好奇起來，雖然上沒說，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在謝南嘉臉上瞟。

　謝南嘉自個天天照鏡子，也沒有把袖兒的眼睛和自己的眼睛聯系起來，好在腦筋轉得快，略一思索便猜到王夫人言又止的原因。

　天底下長丹眼的人多了去了，按說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只是恰好讓重生在同樣長著丹眼還和自己名相同的袖兒上，這就有點奇妙了。

　到秦氏探究的目，裝作渾然未覺，像往常一樣低眉垂目，任由額前的散發垂下來，遮擋住的眼睛。

　秦氏心里惦記著兒子的事孫子的事，看了幾眼沒看出什麼，便不再理會，在看來，袖兒左右不過一個小丫頭，像誰不像誰都是無關要的事。

　馬車在尚書府門前停下，又是云雁上前遞了拜帖，守門的進去稟報，過了一會兒，大管事安有居出來相迎。

　因先前在侯府已經見過，雙方客套兩句，安有居便領著們去了后院。

　進了廳里，尚書夫人林氏正抱著剛睡醒的小兒拍哄，見三人進來，先是對謝南嘉眨了眨眼以示親熱，而后才對秦氏歉意道：“沒有親自迎接，夫人莫要見怪，這孩子每回睡醒都要哭一出，除了我誰都哄不下。”

　秦氏笑道：“妹妹客氣了，我也是當娘的人，一手帶大了幾個孩子，如今又開始帶孫子，哪能不知道為人母的煩擾呢！”

　林氏請上座，人奉茶，邊哄著孩子邊問道：“上次聽袖兒說你家小公子比我家姐兒大兩個月，想必要乖巧得多。”

　“哪能啊，”秦氏說道，“男孩子還要頑皮些，但凡醒著就不愿進屋，非要人抱著滿院子跑，睡著了都放不下，一擱床上就哭，抱起來又好了。”

　“一樣的一樣的。”林氏深有同，“我家這個也是，抱著睡就好，一放下就哭，房里幾個丫頭婆子番抱，胳膊都快累腫了。”

　有個孩子在，永遠不愁沒話題，兩個人很快就絡起來，比起和王夫人在一起時的尷尬，秦氏覺著輕松了許多。

　林氏也不像王夫人那樣咋咋呼呼，溫聲細語，笑意盈盈的，讓客人如沐春風。

　秦氏很滿意，等孩子不哭了，親自抱過去逗著玩了一會兒，見孩子長得，乖巧可人，越發喜歡的不得了，隨手將一把長命金鎖塞到孩子的襁褓里作見面禮。

　林氏推辭道：“夫人太客氣了，府上對我們母有大恩，我卻整天忙著孩子，顧不上登門拜訪，怎好再收夫人這麼貴重的禮。”

　秦氏笑著調侃道：“不過是個小玩意，夫人若真過意不去，改天也送我家小孫孫一個就是了，到時候我保證不跟你客氣。”

　林氏被逗樂了，便不再客氣，丫頭把金鎖收好，說過幾天一定出時間去侯府拜訪。

　兩人一個心懷恩，一個惦記著人家姑娘，竭力要給人家留個好印象，一時相談甚歡，倒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聊得興起時，秦氏便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起娃娃親的話題，謝南嘉為兒子著想，也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幫襯著。

　林氏當玩笑聽著，雖沒立刻表態，心下也覺著這親事不錯。

　定遠侯是圣上最寵信的開國功臣，侯府是京中數一數二的高門大戶，小公子是世子的嫡長子，未來的爵位繼承人，他的外祖又是赫赫有名的武安大將軍，憑這出，就足夠讓有兒的人家破腦袋。

　夫君雖說拜吏部尚書，來京城時日尚短，基未穩，若能和定遠侯府聯姻，對他的仕途也是莫大的助力。

　當然，這只是個人的想法，至于夫君贊不贊同，那就另當別論了，沒準兒以他的頑固刻板，還會責怪自己是在賣求榮。

　因此，并沒有應合秦氏的話，只說后天帶著兒去侯府做客，讓兩個孩子在一玩耍。

　先前只說過幾天出時間去拜訪，如今卻明確地表示后天過去，秦氏何等明，單從這句話就能聽出對聯姻之事并不反對。

　秦氏心下十分高興，因是頭一回見，不好顯得太迫切，又略了坐一會兒，便起告辭了。

　回府的路上，秦氏心舒暢，不吝嗇地把謝南嘉夸獎了一番，還賞了一錠銀子，后天陪著自己招待尚書夫人。

　云雁坐在一旁暗暗撇。

　在此之前，夫人是如何厭惡袖兒，比誰都清楚，今日袖兒不過幫夫人在尚書夫人面前說了幾句好話，就了夫人眼里的香餑餑，又是夸獎又是打賞的，讓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謝南嘉自然不會錯過陪兒子未來岳母的機會，同時心里還惦記著攪和趙靖平婚事的事，領了賞，謝過秦氏的恩典，言又止地說：“夫人對袖兒這麼好，袖兒無以為報，有件事想要告訴夫人，又怕說錯了闖禍……”

　秦氏平素最煩別人講話吞吞吐吐，今天心好，也不和計較，讓有事只管說。

　謝南嘉便俯在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秦氏聽了神一振，急切問道：“此話當真？”

　謝南嘉鄭重保證：“奴婢聽到的就是這些，保證一字不差，至于真假，還得夫人親自問本人才是。”

　“好，我知道了。”秦氏眼角眉梢都是笑，“回府后，你立刻把柳姨娘帶去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