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謝南嘉驚呼一聲，沖過去抓住趙靖玉的一只手。

　可惜趙靖玉倒地的力量太大，不僅沒能幫他站穩，反而被帶著一起摔倒在地。

　突然發生的狀況讓眾人都來不及反應，只有旁邊的宋景行下意識手抓了一把，好巧不巧地，正好抓散了謝南嘉的發髻，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讓剛反應過來的眾人再次陷震驚。

　“你是的？”宋景行看看手里的木簮，又看看謝南嘉，自己也傻了。

　謝南嘉顧不上理會這些，跪坐在地上把趙靖玉抱進懷里，連聲喚道：“二公子，二公子……”

　眾人終于回過神，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宋萬基也扔了鼓槌，快步走過來。

　帳外的蘇錦城聽到里面的喧嘩，第一時間沖帳中，手按腰刀跟隨在皇上后。

　謝戰霆排開眾人走到趙靖玉跟前，蹲下來抓住他的手腕給他把脈。

　人們圍一個圈，張地等待結果。

　宋景行此時的心說不上來是震撼，是興，還是幸災樂禍，他深深地看了謝南嘉兩眼，終于明白了趙靖玉不愿拿做賭注的原因。

　如此傾城之姿的人兒，換作是他，也一樣舍不得。

　可是現在，他贏了，這人兒就是他的了。

　他不是沒見過人兒，東宮上下也不乏貌子，但是，從趙靖玉手里贏來的，覺自然不同。

　哪怕只是為了氣氣趙靖玉，這個子他也要帶走。

　這樣想著，他更加覺著揚眉吐氣，中連日來的郁結都消散了。

　看著躺在謝南嘉懷里雙眼閉的趙靖玉，他的角微微上揚，隨手把木簮放進袖中。

　謝戰霆把過脈，對憂心忡忡的宋萬基道：“皇上放心，趙二公子只是力消耗過多，緒轉起伏太大所致，太醫來扎幾針，等人醒了，送回去休息一晚就會好的。”

　宋萬基臉凝重，吩咐司方正去傳隨行太醫，而后又人去煎參湯給趙靖玉喝。

　聽說趙靖玉沒有大礙，其余人多有些憾，尤其是東山王父子，剛剛被趙靖玉下了臉面，不得他一命嗚呼才好。

　太醫匆匆趕來，為趙靖玉施針，十幾銀針扎下去，片刻后，趙靖玉咳嗽了兩下，悠悠醒轉。

　“醒了醒了……”他聽到有聲音在喊，睜開眼睛，就看到袖兒披散著如墨一般的長發將他抱在懷里，一臉張地看著他。

　事發突然，大伙都很懵，誰也沒想到應該先把人抬到床上去。

　或許有人想到了，但這是皇上的帳篷，皇上的床就是龍床，誰敢提議讓趙靖玉睡龍床，除非活得不耐煩了。

　“二公子，你醒啦？”謝南嘉的都被麻了，對上趙靖玉的眼睛，頓時欣喜不已。

　趙靖玉面無表地看了一眼，起離開的懷抱，冷冷道：“你已得償所愿，何必再對我假裝關心？”

　“我沒有，二公子你聽我解釋……”謝南嘉也跟著站起來，手去扶他。

　趙靖玉賭氣推了一把：“走開，我不想再看到你！”

　謝南嘉腳都是麻的，被他一推，站立不穩，整個人向后倒去。

　宋景行及時上前扶住了，半真半假地摟住的腰，對趙靖玉說道：“趙二公子，請你對我的人客氣點。”

　“……”趙靖玉氣得又是一陣心絞痛，捂著心口劇烈咳嗽起來。

　“景行！”宋萬基不悅地了兒子一聲，對他火上澆油的行為表示不滿。

　宋景行一見父親又在維護趙靖玉，小子便上來了：“父皇，兒臣說錯了嗎，這子是兒臣贏來的，可不就是兒臣的人嗎，趙靖玉明知圍場不可帶眷，卻讓自己的人假扮小廝混進來，妄圖瞞天過海，欺騙皇上，他分明就沒把父皇放在眼里，父皇不治他的罪，反倒要維護他，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眾人都嚇了一跳。

　太子對皇上一向恭敬孝順，從不忤逆，今天這是怎麼了，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質問皇上？

　宋萬基也沒想到兒子會當眾質問自己，當下就黑了臉，沉聲道：“你就是這麼跟朕說話的？”

　“兒臣只是就事論事。”宋景行豁出去了，往地上一跪，“王子犯法，與民同罪，父皇前年曾為此懲罰了明辰王兄，并賜死了他的小妾，今日為何卻對趙靖玉如此姑息，難道定遠侯比東山王還要大嗎？”

　東山王突然被拎出來，連忙拉著二兒子跪下，匍匐在地向皇上告罪。

　“宋景行，你放肆！”宋萬基大怒，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道，“你這是在指責朕嗎，誰給你的權利，誰給你的膽子，說趙靖玉不把朕放在眼里，你何曾把朕放在眼里了，你但凡對朕有半點敬畏之心，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是不是覺著有你母后為你撐腰，朕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說到氣頭上，回嗆啷一聲出蘇錦城的佩刀，直指宋景行的咽。

　眾人大駭，紛紛跪下大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謝戰霆更是一把握住了皇上的手腕，殷殷勸道：“皇上息怒，太子殿下也是話趕話，一時說急了，并非故意對皇上不敬，皇上是君，又是慈父，傷了太子，痛的是皇上你自個呀！”

　“是啊皇上，太子殿下年輕氣盛，皇上就饒他這一回吧！”其余人紛紛附和。

　宋景行卻不領，著脖子道：“只要父皇治了趙靖玉的罪，兒臣愿意死在父皇刀下！”

　“你！”宋萬基對這個沒眼又死腦筋的兒子著實無語，這麼多人給他搭臺階他都不下，非要把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知這倔驢脾氣是隨了誰。

　眼看著皇上被宋景行得騎虎難下，謝南嘉拳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道：“皇上，奴婢有話要講。”

　所有人的目都齊刷刷向看過來，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不屑，大家都想不通，這丫頭是不是腦筋不夠用，竟敢去摻和皇上父子的矛盾。

　趙靖玉垂手而立，冷眼看著面前的一切，不為所。

　宋萬基當然不可能殺兒子，也不可能治趙靖玉的罪，因此不得這時候能有人出面打破僵局，雖然而出的只是個小丫頭，他也顧不了許多了，對謝南嘉點頭道：“你說！”

　“謝皇上！”謝南嘉跪直了子，不慌不忙地說道，“奴婢原本是定遠侯府的廚娘，因二公子近來不適，府上老太太孫心切，便派奴婢來伺候二公子飲食，奴婢假扮小廝只是為了行方便，絕沒有其他任何目的。

　至于太子殿下說二公子私帶眷一事，據奴婢所知，皇上從來沒有下達過任何不許帶眷的命令，東山王長子之所以被皇上罰，是因為他公然在圍場行有傷風化之事，而奴婢跟著二公子，只是為了伺候飲食，從不曾到過圍場，更不曾離開營地半步，即使夜間與二公子同一帳，也不曾有任何逾矩之事，請問奴婢與二公子何罪之有？”

　一席話說完，帳中一時沒了靜，所有人都驚訝于這個小丫頭的膽識和伶牙俐齒，敢在皇上面前公然挑太子的，還說得有理有據人無法反駁。

　若果真只是一個小廚娘，那定遠侯府也未免太藏龍臥虎了些。

　謝南風對此倒沒有過多的驚訝，因為這丫頭的膽量和口才他早就見識過了。

　趙靖玉還是那樣站著，即使謝南嘉在據理力爭地為自己辯護，也無法讓他的怒火平息。

　宋萬基則是大大地松了口氣，放緩了語調問宋景行：“你都聽到了嗎？”

　宋景行無話可說，心里恨死了謝南嘉，只差一步，他就可以父王治趙靖玉的罪了，被這丫頭一通辯白，騎虎難下的人就換了他自己。

　向父皇認錯，等于把臉丟在地上給趙靖玉踩，著頭皮不認錯，等于把脖子再一次送到父皇刀下。

　所幸他到底是太子，不像趙靖玉那樣孤立無援，他下不來，自然有人給他送腳凳。

　沉默了一整晚的南召王走上前來打圓場，樂呵呵地對皇上說道：“如今的孩子呀，就是比咱們那時候頑劣，個個都倔得像驢，野得像馬，皇兄還只有這一個，我家有三個，整天被他們氣得腦仁疼，可是能怎麼辦呢，都是自己的骨自己的，再氣不還是得讓著他們嗎，誰咱是人家老子呢，皇兄說是不是？”

　宋萬基長嘆一聲，搖頭道：“老話說的對呀，兒都是討債鬼。”

　“可不是嘛！”南召王笑著應和，隨手拿掉皇上手里的佩刀，回到蘇錦城的刀鞘里，拍了拍宋景行的肩膀道，“好侄兒，聽叔叔的話，快給你爹磕個頭，賠個不是，今兒這事就算過了，有我們這些叔叔伯伯在，你爹不會和你計較的。”

　語氣輕松隨意如尋常人家，絕口不提君臣之別。

　其余的王爺王子們便也跟著以家常話勸和。

　宋淮和他爹南召王一樣，一晚上都沒存在，這會兒也笑著上前說道：“來來來，太子哥哥，既然你爹說你不孝，我爹說我不孝，那咱倆就一塊給兩個老人家磕個頭，賠個禮，好不好？”

　“讓爹爹生氣也有我的份，我也陪著磕一個吧！”宋湛不甘心讓三弟一人出風頭，也挨著宋景行跪下來。

　這麼一來，其他的王子也紛紛效仿，陪著宋景行一塊給各自的爹磕頭。

　宋景行便借坡下驢，給宋萬基磕頭賠罪，請求父皇原諒。

　宋萬基求之不得，自然就原諒了他。

　帳中又恢復了一團和氣。

　宋萬基復又把住趙靖玉的肩，好言哄他，他不要生氣。

　恰好這時侍送來了參湯，宋萬基親手端過來遞到他面前。

　趙靖玉面無表地接過參湯，一飲而盡，把碗放回侍的托盤上，淡淡道：“謝皇上賜湯，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帳外走去。

　謝南嘉連忙跟上。

　“等等！”宋景行突然出手拉住了，“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不要跟錯了主子。”

　趙靖玉猛地頓住腳，回頭看了宋景行一眼，目像一把刀，從他臉上慢慢向下，落在他拉著謝南嘉的那只手上。

　剛剛緩和的氣氛又凝固了。

　宋萬基這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愿賭服輸，這丫頭確實是太子贏來的，他們父子才剛握手言和，他若是再幫趙靖玉說話，場面恐怕又要不可收拾。

　眾人也很頭疼，再這樣鬧下去，今晚誰都別想睡了。

　“怎麼，趙二公子不服嗎？”宋景行挑釁道，“要不然再來一局，你若贏了，人還是你的。”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知道趙靖玉已經傷了元氣，再來一局也是必輸無疑。

　趙靖玉在眾人的注視下慢慢轉回，定定地看向謝南嘉。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謝南嘉卻能讀懂他的意思。

　他是在讓自己選擇，如果選擇跟著太子，他會轉走掉，如果選擇跟著，他不介意再和太子賭一局。

　謝南嘉覺自己腔里有什麼東西在翻涌，在奔騰，在沖撞，鼻子一酸，眼眶便紅了，熱熱的直往外溢。

　咬了咬牙，退眼淚，緩慢卻用力地掙太子的手，平靜地說道：“奴婢斗膽，想和太子殿下賭一局，奴婢是二公子的人，奴婢想替二公子把自己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