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禾與林昊青陪著順德公主一路從山門前行到山谷之中。

　順德公主腳下鮮花不斷，厚厚的鋪了一路。而前方要到厲風堂林滄瀾的住所還有多遠，紀云禾心里是有數的。

　看著順德公主腳下的花瓣，聽著后婢們忙碌的聲音，忽然停住了腳步。

　“公主。”開了口。

　順德公主停了下來，鋪灑花瓣的婢卻也沒停，一路向前忙碌著，似要用花瓣，將整個馭妖谷掩埋。

　林昊青也轉頭看。神間有幾分不悅，似不想自作主張的說任何無關的話語。

　但紀云禾忍不住了，行了個禮，道：“馭妖谷中，先經歷了青羽鸞鳥之，石散布，這些時日來，也沒來得及人好好打理，公主赤腳而行，便是有百花鋪路，草民也憂心石，傷了公主，還請公主穿上鞋吧。”

　順德公主聞言，微微一挑眉，打量紀云禾許久，沒有開口，讓旁人捉不在想些什麼。

　“你是惜花之人。”片刻后，順德公主忽然笑道，“心善。”

　紀云禾頷首不言。

　便在大家都以為順德公主在夸紀云禾時，順德公主邊弧度倏爾一收：“可本宮不是。”點著赤紅花鈿的眉宇間霎時寫上了肅殺，“本宮是采花的人。”道，“本宮便采盛放之花，偏要將天下九分艷麗都踩在腳下，還有一分，穿在上便罷。”

　一手，纖細的手指，尖利的指甲，挑起了紀云禾的下。

　讓紀云禾抬頭看。

　“天下山河，有一半是我的，這百花，也是我的。你這惜花人，還是我的。”順德公主指甲在紀云禾臉上輕輕劃過，“我不喜歡不開的花，也不喜歡多話的人。”

　順德公主的手放在紀云禾的臉頰邊，順德公主極致艷麗，如自己所說，天下十分艷麗，九分被踩在腳下，還有一分被穿在了上。而紀云禾，一席布，未施脂，還有幾分泛白，整個人，是寡淡得。

　一個天上的人和一個地下的人，在順德公主抬手的這一瞬，被詭異的框進了一幅畫里。

　紀云禾卻沒有閃避目，直勾勾的盯著順德公主的眼睛，不卑不的問：“那公主還穿鞋嗎？”

　此言一出，順德公主眸中更冷了幾分，而旁邊的林昊青則皺了眉頭，后跟著的仆從和馭妖師們皆噤若寒蟬，連息都害怕自己得太大聲。

　唯有紀云禾，仿似并覺不到這樣的力一般。對順德公主說：“馭妖谷中的路，崎嶇難行，不好走。”

　聽罷紀云禾的話，林昊青眉頭皺起，終于忍不住站了出來，抱拳行禮：“公主，馭妖谷偏僻，谷中馭妖師鄙，不識禮數，還公主恕罪。”

　順德公主瞥了林昊青一眼：“很有趣。”

　出人意料的，順德公主開口，卻是這樣一句評價，不殺也不刮，竟說紀云禾……有趣。

　林昊青有點愣神。

　順德公主往旁邊看了一眼，張公公會意，立即跑到長長的人馬里，不一會兒便給順德公主取來了一套鞋，隨即另一個太監立即跪在了地上，匍匐著，躬著背，紋不。順德公主看也沒看那太監一眼，徑直坐在他的背上。太監手撐在地上，穩穩妥妥，沒有半分搖晃。

　婢們接過鞋，伺候順德公主穿了起來。

　赤紅的縷，與的裳，正好配一套。

　誰也沒曾想，在紀云禾的“冒犯”之后，順德公主非但沒生氣，反而還聽了的話。眾人不著頭腦。而紀云禾心里卻琢磨著，這個順德公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林滄瀾也很是相似。

　居于上位，怒而非怒，笑而非笑，除了順德公主自己，大概旁人永遠也看不出，心，到底在想什麼。

　穿罷鞋，順德公主站起來，瞥了紀云禾一眼，復而繼續往前走著。

　一路再也無言，直至到了林滄瀾的房間外。

　林昊青走上臺階，敲響了林滄瀾的房門，口中一猶疑都沒有的喚著：“谷主。”

　縱使他和紀云禾心里都清楚，里面永遠不會有人答話。

　等了片刻，林昊青面上出為難的神，看看順德公主，又再急切的敲了兩下門：“谷主，公主來看您了。”

　紀云禾站在屋外階梯下，看著林昊青的表演，一言不發。

　沒有等到回應。林昊青道：“公主，家父著實病重……”

　“林谷主怎生忽然病得如此嚴重？上月與朝廷的信中，也并未提及此事。”順德公主說著，邁步踏上了階梯。眼看著，便是要直接往屋去了。

　紀云禾依舊頷首站在階梯下，面上毫無表，而手卻在側袖中，微微握。

　順德公主走到門邊，林昊青站在一旁，他聲尚且沉著，不見毫驚：“公主可是要？”

　未等他話說完，順德公主一把推開了房門。

　紀云禾微微屏氣。

　順德公主站在門邊，往屋一。

　紀云禾大概知道，從的視角看進去會看見什麼。

　門口的屏風昨日染了，紀云禾讓林昊青將它挪走了，里屋與外間遮擋的竹簾被昨日的紀云禾刺破，今早他們也理掉了。所以順德公主的目不會有任何遮擋，會直接看見“躺”在床上的林滄瀾。

　林滄瀾蓋著被子，只出半張閉著眼睛的臉。

　他將與重病無異，唯一不一樣的，是他沒有呼吸，只要順德公主不走近，不拉開那床被子，便看不到林滄瀾脖子上那翻飛的恐怖傷口……

　順德公主在門邊打量著屋，此時，一直在旁邊的張公公卻倏爾開口：“公主，公主。”他諂至極，所以此時也顯得有些心急，“公主舟車勞頓，且小心，莫要染了病氣！”

　順德公主轉頭看了張公公一眼：“嗯。”應了一聲，又往屋里掃了一眼，復而轉離開了門邊。

　林昊青沒有急著將房門關上，一直敞著門扉，任由外面的人探看打量。

　紀云禾緩緩呼出了剛才一直憋住的氣息。也看向一旁諂笑著，去攙扶順德公主的張公公。

　紀云禾此時只想和張公公道歉，想和他說，張公公，您真是一個好公公，一個月前給您了一張啞符，真是我的過錯，抱歉了。

　“好了。”順德公主走下了階梯，道，“林谷主既然病重，便也不打擾他了，我此次前來，是為了來看看鮫人。”

　順德公主此言一出，紀云禾方才放下的心，倏爾又提了起來。

　順德公主轉頭問林昊青：“鮫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