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意想要逆天，改的命。

　這事，空明和尚不愿意，他直言此事難于登天。紀云禾也不愿意，覺得此事太過折騰，只想安“晚年”。甚至不介意這最后的時間，來得更快一些。

　但長意很固執。

　他強迫空明和尚來給看診，也強迫紀云禾接空明和尚的看診。

　為了避免不靠譜的大夫加上不靠譜的病人一同奉違的懶，所以長意在兩人看診的時候，會守在一旁。寸步不離。

　哪怕公務實在繁忙，到了深夜也有人來求見，長意就會在屋中隔個屏風，他在屏風前的書桌上理事務，紀云禾就在屏風背后的小茶桌上接空明和尚的問診。

　通常這個時候，屏風前會加一個制，阻斷聲音，防止兩方互相干擾。

　而紀云禾現在雖弱，腦子卻沒壞掉，一旦有機會離長意的控制，就開始試圖策反長意的人。

　眉眼彎彎的笑看空明和尚：“空明大師，你不愿意治，我也不愿意活，你我何苦在這兒浪費時間？”

　“你愿不愿意活與我無關，我答應了那妖怪要治你，便要信守承諾。”

　“做人何苦這般死板。”紀云禾道，“那鮫人又不懂藥理，你現在不是每天給我開藥嗎，你隨隨便便將一味藥改毒藥，喂給我吃了，他也不知道。這本來嘛，治人就是有風險的，可能治好可能治壞，他總不能因為這個怪你。”

　紀云禾這一席話說完，空明和尚把著的脈，好整以暇的看著：“紀護法，這其一，我并非為人死板，只是出家人不打誑語……”

　紀云禾笑出聲來，打斷了他：“大師，你前白骨佛珠都要湊滿一百零八顆了，還與我說出家人的清規戒律吶？您說笑呢？”

　“我是出家人，我食葷腥，破殺戒，并不影響我守其他清規。”

　“嫁娶呢？”紀云禾笑著，幫錦桑問了一句，雖然多年未于錦桑相見，但紀云禾知道，那丫頭的格，總是認死理的。

　空明和尚一愣，看著微笑著的紀云禾，眉頭皺起：“與你無關。”

　看著表現，紀云禾點點頭，似自言自語一般嘆道：“可憐了我那單純的錦桑丫頭。偏到一個鐵石心腸的菩薩。”

　紀云禾這話，似刺到了空明和尚，他住脈搏的手指微微施加了一些力道，接著紀云禾先前的話道：“其二，誰說那鮫人，不通藥理？”空明和尚盯著紀云禾的眼睛，似要還一擊般，笑道，“久病醫，那鮫人從鬼門關爬回來，可有好些時候，都是沒什麼好日子過的。”

　紀云禾角了一瞬，但臉上還是掛著笑容，似并不在意他的話。

　但空明和尚心卻已經滿意足的微微抬高了一些手指，他指腹還是在的脈搏上，著紀云禾那虛弱的脈象。

　“紀護法，這些年來，我當真是好奇極了，六年前的馭妖谷，你到底是使了什麼手段，能換得那鮫人如此真心付，以至于傷重之后，恨意噬骨，幾乎是拼著恨你的這口氣，撐到現在。”

　“什麼真心付，不過就是對人對事太過較真罷了。小孩才這麼容易較真。”紀云禾笑著看空明和尚，“騙小孩很難嗎？”

　空明和尚也不聲，平靜問道：“赤子之心，見之難得，你如何下得了手？”

　“赤子之心，在生死權謀之前，又算得了什麼？”紀云禾說得更加無所謂，“鮫人天真，大師，你也算他半個謀臣了，你也如此天真？”紀云禾說著，冷笑著，佯裝鄙夷的，一把將自己的手腕了回來。

　空明和尚目在紀云禾的手腕以及的眼中轉了一圈，審視的盯著，言語卻步步：“這六年間，你便半點不為當年的事到愧疚后悔？”

　“我行差踏錯亦是深淵，一心謀權求上，不過人之常，我有何愧疚與后悔？”紀云禾做一副險模樣，這些話口而出，宛如是深藏與心多年的言語。

　“害他，你不后悔？”

　“不后悔。”

　“你可知他六年謀劃，只為尋一時機，將你從國師府救來北境。”

　“知道，他想找我報仇。”

　“你可知，前日你尋死，朝初升之際，他正在北境封王之典上，知你有難，他當場離去，萬人嘩然。”

　尋死之日……紀云禾腦中快速的閃過長意那日的著與發冠，還有那從他頭上拔下，本用來自盡的玉簪。長意很戴那樣的發冠與玉簪……

　卻原來……他竟是從那樣的地方趕來……

　但這些不過只在紀云禾腦海當中閃過了一瞬。紀云禾神似毫無所，連片刻的遲疑也沒有：“我不知，但那又如何？”

　“如何？”空明和尚微微瞇起了眼，看，“馭妖谷的護法大人，能將赤子之心玩弄與掌心的子，卻在此時察不出這鮫人的心了？”

　言及至此，紀云禾終于沉默。

　而空明和尚卻并不打算放過，依舊步步：“你一心謀權求上，卻在此時，不趁機魅鮫人之心，博得信任，將其擊殺，帶回京師立一大功……反而惹人討厭，甚至一心求死……紀護法，鮫人生至純至，至今也未能懂那人心的千變萬化，但我，可與他不一樣。”

　言及此，紀云禾已有些許泛白，但背脊依然得筆直。看了一眼屏風，長意似乎在外面與人商議極為頭痛的事，并未注意到里與空明和尚的“問診”發展到了什麼況。

　紀云禾稍稍定下心來。

　“大師。”紀云禾勾出一個微笑，“你是個明白人，你知道，把事實說出去，對我，對長意都不好。我是將死之人……”

　“你是將死之人，我是出家之人。我不打誑語，自然也不說閑話。”空明和尚道，“你過去的所思所想我不在乎，到底為了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但這個鮫人，而今是我的朋友，從今往后，只要你不做傷害他的事，你以前做的事，我也全當一無所知。”

　“很好。真是很好，這個鮫人，到底也算是有朋友了。”紀云禾笑了笑，忽而心緒一，又咳了一聲，“但是……”

　紀云禾角的笑，此時終于放了下去，盯著空明和尚，眼中陡然閃現了一抹殺意，“你最好如你所說，信守承諾。否則，我會讓你知道，我其實并不是個好人。”

　“這人世，哪有什麼好人。”空明和尚道，“你放心，我不說，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和你想的一樣。鮫人重，告訴他真相，恐他心神，于北境大業，毫無利益。而今這場紛爭，雖因鮫人而起，但事到如今，已牽連了這大國中，無數的新仇舊怨。我此生所求所謀，也只有通過他現在做的事，方能實現，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此大計。”

　紀云禾垂下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背：“你清楚就好。”

　空明和尚站了起來，瞥了紀云禾一眼，形瘦弱，幾乎沒有人樣，他道：“雖然知你當年必有苦衷，但我還是不喜歡你。”

　紀云禾笑了笑，抬頭看他：“巧了，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