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禾讓兩人在小茶桌邊上坐下了。

　青羽鸞鳥好奇的打量著桌上的蠟燭，錦桑的言語則如同傾盆大雨倒進了滿缸里，溢得到都是。

　拉著紀云禾的手如老母親般心疼了一番，好不容易被紀云禾安下去了，又開始倒起了苦水，拽著紀云禾哭訴，自己這一路走來要見紀云禾一面有多不容易。

　“自打知道你被關在這里我就想來見你……”錦桑噎噎的哭了兩句，又轉頭往那屏風瞅了一眼，低了聲音，湊到紀云禾耳邊道：

　“我花了好多錢去買通人，還著頭皮闖過，但都沒有功。后來空明大禿驢又和我說，讓我不要費盡心機去找你，他說你快死了。我氣得不行，將他打了一通，又跑去求……”錦桑沒好氣的指著還在打量蠟燭的青姬，“也沒用得很！還什麼青羽鸞鳥呢！哼！一點不頂用！”

　青姬好笑的扭頭看：“你這小丫頭，還敢埋汰起我來了。”眉宇間與雪三月有些相似，恍惚間，讓紀云禾以為，是們三人在這湖心小院差錯的重逢了，但再看仔細一些，眼眸之間的態卻是雪三月不曾有的。

　青姬盯著錦桑道：“我前幾日不是也幫你求了嗎，人家鮫人心肝寶貝的看著，不答應別人來見，我有什麼辦法。”

　紀云禾了角，默默嘀咕：“心肝寶貝……”而紀云禾的嘀咕掩蓋在了錦桑的怒斥之中。

　“你打他呀！你這妖力，都干什麼吃了！”錦桑怒道，“你看這哪有心肝寶貝的看著，要是心肝寶貝，能瘦這樣嗎！”錦桑拉著紀云禾的手臂晃了晃，“你看看這手！啊？再看看這臉！啊？還有這頭發！誰家心肝寶貝能養這樣？”

　紀云禾笑了笑，將錦桑拉住：“我一個階下囚，在你們里，倒了座上賓了。”

　錦桑看著紀云禾，角了，默了半天，才盯著紀云禾問：“云禾，我從來不相信你會是個壞人。”

　紀云禾從來不為自己六年前做過的事到后悔或者委屈，這是想做的事，所以愿意承擔這個后果。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是看得極開的。及至此時此刻，聽錦桑說出此言，紀云禾倏爾心頭一。

　但掃了一眼屏風，又垂下眼眸，到最后，也只是著錦桑出一個微笑，并不對的話做任何回應：“聊我有什麼勁兒，我這六年一眼看穿，你呢，這六年，你都在做什麼？吃了多苦，又學會了多本事？”

　“我……”錦桑瞥了一眼屏風之外，“這是一段說來話長的事……”

　適時，屋中的侍將房間清掃干凈了，盡數退了出去，屏風外的人倏爾也開了口：“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該走了。”

　長意下了逐客令。

　“哎，等等，青姬你來都來了，快給我家云禾看看。”錦桑道，“你雖然不是大夫，但好歹活了這麼多年，萬一有法子呢。”

　此言一出，長意果然沉默。

　青姬撇撇：“那就看看唄。”握住紀云禾的手腕，隨即眉梢一挑。

　錦桑張的看著青姬：“怎麼樣？”

　“你的空明和尚說還能活多久？”

　“月余。”

　青姬故作嚴肅的點點頭：“依我看啊，就一個法子能救。”

　三雙眼睛齊刷刷的落在青姬上，青姬站起了來，左右看看，目落在錦桑上，隨即電火石間，青姬從錦桑腰間將的匕首拔出直指紀云禾的咽。

　錦桑連聲驚呼：“哎！作甚！？”

　長意也立即行至紀云禾側。

　“這，死了最是解。”

　錦桑氣得大：“我讓你來治人，你怎麼回事！”

　“出去。”長意也叱道。

　唯有紀云禾事不關己的坐在椅子上，笑彎了眼，連連點頭：“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錦桑更氣：“云禾你說什麼呢！好歹還有一個月啊！”

　長意又惡狠狠瞪向錦桑：“都出去！”

　一聲呵斥，倆個人都被攆了出去。

　紀云禾在椅子上獨自樂呵，將臉都笑得有些泛紅：“錦桑這丫頭，哪兒有哪兒就有歡樂。也不知道是怎麼和青羽鸞鳥都了朋友……”

　長意攆走了兩人，臉又臭又，轉頭看見笑瞇瞇的紀云禾，那臉方微微緩了些許。

　紀云禾向長意，“長意，你以后，就允許們來看我好不好？”

　聽聞紀云禾提請求，長意眼瞳神又稍冷了下來，他默了片刻，隨即一言不發，轉離去。

　紀云禾以為他沒同意，他向來是對的要求視若無睹的。紀云禾習慣了，便也沒有放在心上，本來，也就是隨口提一而已。

　但紀云禾沒想到，快到第二天早上，朝未生，外面寒尚存，樓下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腳步輕快，踢踢踏踏，將人心神都喚神了起來。

　那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但卻沒有人走進來。沒片刻，那門又自己小心翼翼的關了上去。

　一個人的腳步輕輕的踩在地上，但是還是在閣樓的地板上踩出了吱吱吱的聲音。

　適時，長意剛走不久，說是去外面理事務了。紀云禾倚在床上正準備睡覺，忽覺邊影一暗，的錦桑慢慢顯出了型。

　紀云禾仰頭看，錦桑笑嘻嘻的湊到床邊，又熱的抱了紀云禾一下：“云禾，意不意外，我又來看你了。”

　紀云禾微微一挑眉：“沒人攔你？”

　“沒人攔我呀。”錦桑笑道，“誰看得到我！”

　“那你之前，為什麼沒有能功進來？”

　“是哦。”錦桑奇怪的撓了撓頭，“之前都會被湖心島外的制擋住的，今天制沒了哎。”

　紀云禾笑笑，并未將涌上心口的暖意宣之于口：“你這大清早的，來擾我睡覺，是要做什麼？”

　錦桑掏了個包袱來，錦桑拎了個包袱來：“你看，當初你離開馭妖谷的時候，讓我帶走的老茶，我一直都給你留著的。”

　紀云禾低頭一看，再見舊，過去的記憶一時涌上心頭，雖然是沒什麼好留的事，但突然想起，倒還有幾分悵然。

　收下茶，輕輕。

　“錦桑，謝謝你。”

　錦桑撓了撓頭：“茶而已，不用謝，就是要保住它們，太不容易了。”

　紀云禾聞言，有些好笑的看著：“一些不值錢的茶而已，還有誰想要故意砸了它們嗎？”

　“對呀！”錦桑氣憤道，“空明和尚那個大禿驢可壞了！六年前你不是離開了嗎，然后我帶著你這個茶，像之前一樣到尋找大禿驢的行蹤，但那次真是找了好久，我找到他之后，他不僅帶著我給他保護的瞿曉星，還救了鮫人。”

　思及那夜明月之下，懸崖的一劍，紀云禾仍舊心頭一。

　“大禿驢說他從河里把鮫人撈起來的，那時候鮫人都快死了，他全然沒有求生的，只在只言片語當中出是被……”錦桑頓了頓，“是被你所害……我當然是不信的，但大禿驢卻很相信他，待得鮫人傷稍好之后，大禿驢從他那兒得知了前因后果，氣得要將你的這些茶砸了，說我帶著它們，就是幫惡人做事。”

　“呵。”錦桑冷笑，“這一套茶，好端端的，它們做錯什麼了就得砸了。還有，你怎麼可能是惡人！”

　紀云禾笑了出來，一邊著杯子一邊道：“是啊，砸一套茶能解什麼氣，要我是空明和尚，現在就該將我殺掉。”

　“你又胡說！”錦桑斥了紀云禾一句，接著道，“我當時幫你解釋了的。我離開馭妖谷前，你不是告訴我，讓我將茶帶走，在外面等你，然后林昊青會把谷主之位讓給你嗎。到時候，你就會用谷主的份放鮫人走。”

　紀云禾想了好半天，哦，原來是這樣說的。

　“但是大禿驢嘲諷我，說這個說法奇怪得，怎麼推都推不通，他說你連我都騙，就說你壞。”

　紀云禾著茶杯：“你呢？你怎麼說的？”

　“我罵了他一通，然后走了。”

　紀云禾笑得直搖頭：“你罵了他一通，還能去哪兒？”

　“去找雪三月呀！”錦桑想起當年的事，依舊覺得緒激，“當時我知道你因押解鮫人不利，而被朝廷抓了，關在國師府里，急得我上躥下跳，正巧大禿驢氣著我了，我索就背上東西，自己出發了。”拍了拍紀云禾手里的茶，“未免大禿驢趁我不在砸你東西，我把它們都給瞿曉星了，讓他好好藏著，潛伏在北境，等我回來。你看，他也未辱使命。”

　“瞿曉星也在馭妖臺吧？”

　“嗯，在的，六年前他一直跟著空明和尚，現在在馭妖臺也有個一半職了。他也可想見你了，就是這鮫人，昨天讓我上湖心島了，都不讓他上島，我看哪，就是覺得瞿曉星是男兒，不待見他呢。”

　“瞿曉星多大點，那不過還是個小年。”

　“六年了，小年都長大了。”

　紀云禾笑著搖頭：“后來呢？你找到雪三月了嗎？”

　“之前被青羽鸞鳥帶走，后來我聽說，青羽鸞鳥在比北境更北的地方出現過，于是我一路北上，到了極北之，但北方太大了，我在雪原迷了路，真的是絕到了極點。可……”言及此，錦桑微微紅了臉頰，有些不自然的清咳一聲，轉了腦袋。

　“大概是那什麼天意吧，大禿驢也出現在了雪原，他救了我。”

　紀云禾了然一笑，“哦，茫茫雪原，孤男寡，患難與共？”

　“對，然后我一不小心就睡了他。”

　紀云禾手一抖，被托付了六年的茶，其中一個杯子霎時滾在地上，瓷片破裂，宛如驚雷。紀云禾張著，似被雷劈啞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錦桑反而心疼得蹲了下去：“呀呀呀！杯子杯子杯子呀！”

　紀云禾把其他杯子往床榻里一塞，將錦桑拉了起來：“你怎麼了他？”

　錦桑默了一會兒，誠實道：“睡了他。”

　“那你現在和他和他……”

　“就還和以前一樣呢。”

　“啊！？”紀云禾瞬間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死了，應該把空明和尚這個渣渣摁過來，問問他該不該先死一死……

　“哎呀，茫茫雪原天寒地凍的，我借他氣，暖暖子，不算什麼過錯吧……”

　是……要這樣一說……倒還是錦桑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