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錦桑總是在朝初升的時候來湖心小院探紀云禾。

　錦桑一開始以為是的本事大，隔了幾天，意識到，每次過來的時候，長意都刻意避開，留出空間讓們敘舊。錦桑方才承認，是長意默許了的這種行為。

　錦桑有些搞不懂，問紀云禾：“云禾，你說這個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他到底是希你好呢，還是不希你好呢？”

　紀云禾靠在床頭，笑瞇瞇的看：“你覺得呢？”

　“這個鮫人，沒救出你之前啊，我每次提到你，他都黑著一張臉，可兇了，說著跟什麼海深仇一樣。弄得我一度以為，他救出你就是為了親手殺了你。但這現在看來，完全不是一回事嘛！”錦桑著下道，“我覺得啊，這前段時間，還是你得有模有樣的，但自打你尋死之后啊，好像事就不簡單了。”

　紀云禾還是笑著看，“怎麼就不簡單了？”

　“他這哪里像是關著一個犯人呀？簡直就是金屋藏！特別是你不好，這關著你明明就是護著你，要是空明大禿驢愿意這樣待我，那我心底肯定是欣喜的。”

　紀云禾聞言，搖搖頭。

　心道，長意這還與有仇呢，便是如此了。若告訴了長意真相，坦誠的，用自己心真實的狀態去對待長意，那等哪天死了，依著這鮫人的子，這外面的仗還打不打了？

　那些流離失所的人，投奔而來的馭妖師與妖怪們，誰又對他們負責呢？

　他已經是北境的尊主了。不是這個將死之人可以獨占的鮫人。

　……

　此后兩天，錦桑得知長意默許了。便得寸進尺的將青姬也拉了過來。

　紀云禾看著青羽鸞鳥與錦桑閑聊，恍惚間會覺得，自己其實只是這世上最平凡的一個子，嫁過了人，在閨房之中，每日與閨中姐妹閑聊嘮嗑。

　只是們的話題，逃不開外面的世，還是時不時提醒著紀云禾，的份。

　但紀云禾是真的喜歡青姬，的隨與灑，是源于心與外在的強大力量，只有在擁有主導自己生命的權力時，才會有這般的自信。

　被所之人用十方陣封印百年，等出陣之時，卻得知人已死。沒有恨，也沒有怨，坦然接，接自己過，也接自己的求不得。

　錦桑每每提到寧若初，為青姬抱不平時，青姬卻擺擺手，只道自己看錯人，過傷，過了也就過了。

　紀云禾很佩服青姬。

　有了錦桑與青姬，紀云禾的日子過得比之前舒坦了不，但日子越過，便是越懶，過了兩日，是連床都不想下了。

　有時候聽錦桑與青姬聊著聊著，的神識便開始恍惚起來。紀云禾甚至覺得，就算長意現在放自由，讓走，怕是也走不了多遠了。

　時日將近的越發明顯，每日睡覺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每次一覺醒來，長意多半會守在的床邊，不忙碌不看書，只是看著。

　直到紀云禾睜開眼，長意才挪開目。

　紀云禾打趣長意：“你是不是怕我哪天，就不睜眼了？”

　長意角幾乎不控制的一。將旁邊的藥碗端起來，遞給紀云禾：“喝藥。”

　紀云禾聞著這一日苦過一日的藥，皺起了眉頭：“日日喝夜夜喝，也沒見有什麼好轉，長意，你要是對我還有點善意，便該幫我準備棺材了。”

　長意端著藥，目盯著紀云禾，直到將紀云禾也看得不了了。

　嘆了聲氣：“大尾魚，你脾氣真是倔。”將碗接過來，仰頭喝了，卻沒有直接遞給他，而是在手中轉了轉，看了看碗底的殘渣：“你說，要是有一天，你這藥把我喝死了，可不就正好全我了？”

　紀云禾本是笑著打趣一句，卻不想一抬頭，看見的卻是長意未來及收斂的神——呆怔，失神。宛如被突然扼住心尖脈一樣，被紀云禾“打”得心尖痛。

　紀云禾不曾想卻會在如今的長意臉上看到這副神。

　“我……說笑的。”紀云禾拉扯了一下角，“你讓我活著，我才最是難過，你不會那麼容易讓我死的。”

　長意從紀云禾手中將碗拖了過去。

　他一眼不發的站起來，轉過，銀的長發拂過紀云禾的指尖，那背影一時間沒有直，失了平日里的堅毅。

　紀云禾有些不忍看，低頭，連忙轉了話題：“今日我聽錦桑丫頭說，朝廷那邊，好像把林昊青召京城了。”問，“朝廷與北境的爭執這麼多年了，期間雖然與四方馭妖地有所合作，但還是第一次將林昊青召京中，他們可是要謀劃什麼？”

　通常，長意只會回答，與你無關。

　但今日，長意似乎也想轉開話題，他轉走出屏風前，道：“想謀劃什麼都無所謂。朝廷與國師府，人心盡失，林昊青也幫不了他們。”

　要走到屏風后時，長意終于才轉過頭，與紀云禾的目對視。

　紀云禾沖他微笑：“你先忙吧，我再睡會兒。”

　言罷，紀云禾躺下了，蓋上被子，阻斷了長意的目。

　在被窩里閉上眼，心里只有慶幸。

　還好還好，還好與長意，尚未有長。

　誰知道此時有多想與君終老，只是卻沒有時間，與君朝與暮了……

　紀云禾閉眼睡著了，覺到自己似乎又開始做夢了。

　窗戶微微歇開著，外面的風吹了進來，晃床邊的簾子，在夢里也到了這寒意，但卻沒從夢中走出，那白子像是被這寒風拉扯著，終于到了的邊。

　白子出手來，紀云禾不明所以，卻也鬼使神差的出手去。

　紀云禾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也清晰的知道自己這般做似乎有點危險，但還是如此做了。

　眼看著那子將的手掌握住。

　“你的時間不多了，我把眼睛借給你。”

　的聲音從未如此清楚的出現在紀云禾腦海之中。

　白子的手著紀云禾的手掌一轉，與紀云禾十指扣。

　“嘭”的一聲，好似心跳之聲撞出了膛，出幾里之外，紀云禾陡覺渾一，雙眼倏爾猛地睜開。面前的白子倏爾消失，一片白自紀云禾眼前閃現，宛如直視了太，短時間，什麼也看不見。

　待得白稍弱，即將退去之時，紀云禾遠遠看見白深，倏爾出現了一個年與一個子，那年，紀云禾只看到一個剪影，不認識，但子卻是識得的——那不就是……紀云禾在夢中見到的這個子嗎。

　他們面對面站著。

　那年亦是一白裳，他仰頭著子，滿是崇拜與慕。

　而這一幕，只短暫得好似幻影一般，轉瞬即逝，待紀云禾一眨眼，面前又只剩下來這一片慘白的，連那白子的影都看不見了。

　“這是什麼？”

　“是我緬懷的過去。”子的聲音出現在紀云禾腦海中，白子沒有出現，但紀云禾知道，這是的聲音，說，“你現在看到的，便是我曾經看過的，此后，我的眼睛，便是你的眼睛。”

　紀云禾一怔：“把眼睛借給我？為什麼？你到底是誰……”

　“告訴青姬。”子并不回答，只自顧自的說道，“是大國師，殺了寧若初。”

　隨著的話音一落，紀云禾眼前再次出現一個畫面。

　是……大國師……

　不過卻是年輕的大國師。

　年輕的大國師站在另外一個青年面前，與他一邊說著一邊在紙上比劃，而那紙上畫的，儼然是馭妖谷的十方陣陣法。

　不用猜，紀云禾看到的，是當年的大國師與寧若初！

　大國師在給寧若初出謀劃策。

　十方陣，是大國師告訴寧若初的！？

　寧若初似乎在質疑些什麼，但大國師卻將紙一收，轉離去，寧若初便又立即追了上去，將畫著十方陣陣法圖的紙拿了回來。

　紀云禾睜大雙眼，卻有些困：“他們……不是師兄弟嗎？為什麼？而且寧若初不是因為十方陣而亡的嗎……”

　“他騙了他。”子道，“他告訴寧若初，十方陣只需要十個大馭妖師的力量，他告訴寧若初，十方陣不會殺掉青羽鸞鳥，也不會讓寧若初死去，他與寧若初說，十方陣后，寧若初可以進十方陣。”

　紀云禾一愣，看著當年的師兄弟二人。倏爾想到之前十方陣中，青羽鸞鳥做的那個小院，院中潭水里的附妖鸞鳥，那是青姬這百年的不甘與。

　紀云禾與長意當年能從十方陣殘余力量中出去，是因為紀云禾打扮了寧若初的模樣，附妖鸞鳥才且舞且行，消解殘念。

　原來……當年的寧若初并沒有欺騙青姬？

　他是真的認為，自己可以來十方陣中陪著青姬的。

　只是因為……他也被大國師欺騙了？

　“告訴青姬，大國師殺了寧若初，告訴，去復仇。”

　紀云禾陡然轉，四張，卻怎麼也找不到那白子的影。

　“你又是誰？你為何會知道？你為何將此事告訴我？為何要此事？”

　“我要他死。”

　“誰？大國師？你想讓青姬殺了他？”

　“這是我的贖罪……”

　話音一落，紀云禾還待繼續問下去，忽覺耳邊的風一停，額間傳來一陣刺痛，接著面前白退去，子聲音消失，在經歷短暫的黑暗之后，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空明和尚眉頭皺的臉，適時，他正將一銀針從紀云禾額間拔出：“醒了。”他說著這兩個字，皺的眉頭微微松了一些。他站起來，退到一邊，紀云禾這才看見，在空明后站著的長意。

　長意的面，是紀云禾鮮見過的僵與蒼白。

　他看著，好似還沒反應過來似的。

　直到紀云禾坐起了，長意方才目微微一，宛如一潭死水被一滴水打破平靜，出千般漣漪。

　紀云禾有些不明所以：“我不過睡了會兒，你們這是怎麼了？”

　那方的空明和尚將銀針收針袋子，冷笑一聲：“一會兒？你躺了兩天了？”空明和尚斜睨了長意一眼，“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開的藥，藥死了你。”

　紀云禾聽到前面的話，紀云禾十分意外，在夢中，不過只覺時間須臾，卻是竟然……昏睡了兩天……

　接著聽到空明后面的話，紀云禾又覺得好笑。

　看長意這個表，莫不是以為，睡覺前與他開的玩笑話，一語讖了吧……

　紀云禾帶著幾分笑意的看向長意，卻見長意袍一，不等紀云禾反應過來，兩步便邁到紀云禾的床邊，紀云禾愣愣的仰頭看他，一眨眼間，長意竟然住了紀云禾的下，將頭一抬。

　在紀云禾與空明都且發懵不知道他要干什麼的時候，長意的便又在了紀云禾的瓣上！

　又！

　又來！

　紀云禾瞠目，雙眼驚得恨不能鼓出來。

　旁邊的空明和尚手上的針袋“啪嗒”掉在了地上，且他還不自知。

　待紀云禾反應過來，抬起雙手要將長意推開，但現在渾的力氣還不比一只大，長意單手將手腕一拽，便徹底制住了。

　便在此時，長長意膛間，有藍閃爍。

　似乎是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空明和尚陡然從震驚之中走了出來，他一聲叱罵：“你瘋了！”當即他邁步上前，要將長意拉開，可未等他靠近長意，便倏爾被一陣巨大的力量彈開，力道之大，徑直將空明和尚彈在墻上。

　而長意的瓣還是那麼的輕，藍的華轉，自他膛，浮至間，最后渡了紀云禾的口中，本未給紀云禾反應的機會，那藍的珠子便消失在了紀云禾的之中。

　長意的還在上留片刻，終于方放開了。

　空明從地上爬起來，怒火中燒：“你這個混賬鮫人！是腦子不清楚了嗎！外面與國師府的弟子打那般模樣，你卻把你的鮫珠給續命！？”

　鮫珠？

　馭妖師的靈力源于雙脈，而妖怪的妖力繼續則源于他們的丹，鮫人的丹，便被稱為鮫珠。長意把自己的鮫珠給了紀云禾，那便是用自己所有的妖力，給紀云禾續命，他自己……則會變一點妖力也無的妖怪……

　他……

　“你當真瘋了。”紀云禾抹了抹，亦是著長意如此道：“我不要，拿回去。”

　長意依舊著的下，藍的雙瞳猶如大海的漩渦，要將吞噬進去。他道：

　“我要給，你就必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