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寂靜，紀云禾還躺在床榻上，若不是青白的，任誰看，都只是如睡著一般安靜。那長長的睫羽被窗外的微風吹，好似在下一瞬間還會睜開一般。

　只是……一切都是“好似”。

　那雙他永遠沒看懂的黑瞳，而今，更是沒有機會看懂了。

　未有嘆息，也無言語，長意靜靜的坐在紀云禾側，他的手握住的手掌，一寒氣，自他掌中慢慢散出。在紀云禾已然冰涼的上，用寒霜慢慢將覆蓋。

　一寸寸，一屢屢，寒霜如他的指尖，似輕，似描摹，包裹的手臂，軀，而后爬上了的頸項，直至臉頰。蒼白的被凍上，纖長的睫羽也被凍上。

　他試圖將……就此冰封。

　“等！等一下！”

　錦桑的一聲驚呼傳來，打破屋子里的寂靜，錦桑疾步踏來，將長意的手臂被猛地一推，長意掌心順勢往旁邊一拂，霎時間，床榻之上也遍布冰霜。

　而錦桑的雙手因為了長意手臂，也瞬間變白，冰霜順著的皮爬上的手臂，將凍得一個渾抖。

　空明見狀大驚，立即上前兩步，將錦桑的雙手抓住。空明掌心法一轉，雙手登時被火焰覆蓋，他雙手抓著錦桑手臂往下一捋，將寒霜盡數化去，隨后怒斥錦桑：“你不要命了？”

　“我沒有不要命。”錦桑沒有理空明，推開他對長意道，“云禾還有救！”

　一句話，將那已黯淡的藍眼瞳點亮。

　銀長發一，長意轉過頭來，看向錦桑，而錦桑卻指著床邊道：“林昊青可以救。”

　順著錦桑的手，眾人看向門邊，只見藍白裳的林昊青站在屏風旁。

　林昊青踏進屋來，目在長意臉上一掃而過，隨后落在床榻上的紀云禾臉上。只一眼，他便不由自主的皺了眉頭。

　“你能救？”長意問。

　林昊青上前一步，再細細將紀云禾一打量，眉頭皺得更。

　太瘦了，六年前馭妖谷一別，林昊青便沒想過還能再見到紀云禾，他那時一直以為，紀云禾要麼會立即死在順德公主手上，要麼就隔段時間死在順德公主手上……

　沒想到……竟然能在國師府牢中熬上六年，而后又被鮫人帶來北境。

　他本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紀云禾了。

　“怎麼會這樣？”他反問長意。

　長意只固執的問著：“你能救？”

　林昊青目一轉，看向長意：“都變這樣了，怎麼救？”

　此言一出，屋中又是一靜。

　那稍稍亮起來的冰藍眼瞳，再次失去了。

　錦桑不顧自己被冰霜凍得紅腫的雙手，毫不覺疼痛似的，一把將林昊青的襟拎住，手指用力，手背的皮紅腫得被撐開，流出滴滴：“你不是說你能救嗎！你說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你剛才與我說的！”

　林昊青并未掙錦桑的雙手，任由抓著自己的襟，他啞聲道：“我本以為我能救。”

　“什麼意思？”錦桑問。

　“我以為只是被當年煉人為妖的藥所傷，所以我以為我能救。”林昊青看著床榻上的紀云禾，“但不是。形容枯槁，顯然是之中的氣之力已被消耗殆盡，如今，周也已皆被冰封，如何救？”

　錦桑角了，眼眶不由得再次紅了起來，一轉頭，對著長意怒道：

　“你為什麼要封住！”錦桑聲音一啞，終于沒忍住，哭出了聲來，“你為什麼要封住！為什麼！？”

　長意看著床榻上的紀云禾，并未作答。

　錦桑只覺雙一，方才的狂奔毫不讓覺得累，及至此時，倏爾才覺渾的力氣都被走了，空明在后，將抱住，低聲道：“在冰封之前，本就落氣了。”

　錦桑繼續啞聲問著：“你為什麼對不好，為什麼不放了，你知道最喜歡外面的天地，你為什麼都沒有讓多出去看看，你……”錦桑咬牙，憋著氣，掙開空明，跪行了兩步，近乎狼狽的撲到了紀云禾側。

　出手，去抓紀云禾的手臂：“我不讓呆在這里，想出去，我帶出去。”

　說著，去紀云禾手臂上的冰霜。冰棱讓手上再添鮮，空明看得不忍，在他開口制止之前，紀云禾上藍閃，下一瞬，微微飄了起來。

　屋華一閃，一聲輕響，下一瞬間，湖心島上的結界應聲而破。

　長意與床榻上的紀云禾尸集皆消失了蹤影。

　錦桑一邊抹眼睛，一邊道：“他要帶云禾去哪兒？”

　“和你一樣，帶出去。”空明將扶起，目靜靜看向窗外，“讓去自己喜歡的地方。”

　屋中只剩下錦桑喑啞的哭聲。林昊青站在一旁，并不多言，只是目一直跟隨著那空中的影。

　……

　湖心島外自然是湖，此時遍天風雪，湖上也盡是厚厚的堅冰，長意踏步，走在堅的冰上，他尚記得那一次，紀云禾才被他抓來湖心島不久，想離開，于是撞破了他的結界，一路狂奔，跑到了這冰上。

　那次其實他早就遠遠的看見了，只是他沒有第一時間上前，他看著奔跑著，在寒冷的空氣中著氣，最后跑不了，在冰面上躺下，看著夜空放肆的大聲暢笑。

　那是紀云禾最真實的模樣，是他最能看懂的時候，簡單，快樂。

　他是喜歡看見那時候的的。

　長意將紀云禾放在堅冰上。

　此時的紀云禾安安靜靜的閉著眼睛，沒有吵沒有鬧，但他好像還聽見了在冰面上的大笑一樣，樂得跟個小孩一樣，沒有過任何傷，不曾見過天高，也不想知曉地厚。

　長意看著，卻是角微微一勾。

　一顆珍珠落下，落在紀云禾的臉頰上的冰霜上，隨后，紀云禾側的冰面開始慢慢裂開，冰面仿佛開啟了冰棱之花，一層一層，蓋在紀云禾上，將團團包住，每多一層，的面容在長意面前便越發模糊。

　冰層越多，直到將完全包住，也將那顆從他眼睛里落下的珍珠永遠固定在了紀云禾臉頰之上。

　“你自由了。”

　他說著，那將紀云禾裹住的冰棱之花，拉著的，慢慢向湖中沉去。

　慢慢向下，越來越遠，從的面容模糊，到那珍珠的珠消失，紀云禾終于徹底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堅冰闔上，漫天風雪間，終于只余他孤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