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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鮫記》第八十章 不回頭

 油燈微弱,林昊青左手手指輕輕在泛黃的書頁上挲,右手拈著一片輕薄如紙的什在細細探看,微微失神的嘀咕著:“蟬妖之翼……”他眉頭皺得極,看得十分的專注。忽然,門外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初始林昊青并未聽見,響了半晌,他才放下手中的東西,卡在書頁里,將書闔上,放好,這才邁步走向門邊。還未開門,他便問道:“怎麼了?”

 這個時辰來敲他門的,總不會是他的妖仆思語,他拉開門,門口果然站著阿紀。

 時間已過了半月,阿紀個頭長得極快,這眨眼間便已是模樣,出落的與以前的紀云禾別無二致,只是神了紀云禾暗藏著的冷與決斷。

 林昊青看著站在月朗星稀的夜里,頭發披散著,手里還抱著的枕頭,因為緒有些不安,所以頭上茸茸的黑狐貍耳朵微微抖著。

 一個什麼過去都沒有的紀云禾。心里想的,便在臉上表現了出來。那似曾經,一出戲,看自己演,便能演到極好。

 不過想來也是,若沒有經歷馭妖谷的過去總總,應當就該長這般無憂無慮的模樣。

 “師父……”抱著枕頭,不安道,“我又做夢了。”

 “先進來吧。”林昊青將門讓開,阿紀便走了進來,路的將枕頭往林昊青床榻上一放,然后坐了上去,將他疊好的被子抖開,裹在了自己上,然后道:“師父,還是那個夢,我又看見我躺在湖里,四周都是水,可冷了……”

 林昊青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涼茶,遞給阿紀:“只是夢而已。”

 阿紀接過茶,搖頭道:“不是的,很奇怪……我睡著的時候也會做別的夢,但是……但是不是像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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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樣的?”

 “我……我還夢見了一個長著魚尾的人,他的尾又大又亮,可漂亮了!”阿紀說著雙眼都在發的神讓林昊青也瞬間失神的想到了馭妖谷地牢中,初見那鮫人的第一面……

 著實是一條令人驚艷的鮫人尾……

 而激完了,阿紀又垂下頭,盯著手中茶杯里的水,有幾分失神,“但是……他好像不開心。他在我面前的湖水里飄著,看著我,然后有珠子從他眼睛里落下來,落在我臉上……”阿紀抬手,自己的臉頰,似還有冰涼的扔在表面停留。

 林昊青目微微一轉,看向阿紀頸項間的銀珍珠。

 “就像這個!”阿紀也忽然激的將自己帶著的珍珠取了下來,“師父,你說撿到我的時候,這個東西就在我上,這到底是什麼呀?這是不是就是我夢里面的那個……”

 林昊青走到阿紀前,輕輕接過阿紀手中的珍珠,將裹住自己的被子往后拉了拉,的頸項,復而又將那珍珠鏈子帶上了的脖子。

 “阿紀。”他道,“這東西珍珠。這茫茫世間,萬千江河湖海,里面有許多珍珠,這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顆而已。你的夢也只是萬千幻夢中最平常的一個而已。”

 阿紀沉默了片刻,林昊青的回答讓有些失落:“真的嗎?只是這樣而已?”

 林昊青點頭:“只是這樣而已。”

 阿紀看著他毫無瞞的雙眼,兩只狐貍耳朵失落的耷拉了下來,“可是……”了手中茶杯,“為什麼那個大尾人出現后,我……”

 “啪嗒”一聲,一滴水珠落茶杯。

 林昊青一愣,阿紀也是一愣,阿紀抬頭向林昊青,只見眼角上,還掛著一滴未落下的淚珠,在屋昏黃的線下,那麼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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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紀將淚珠抹掉,“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林昊青默了片刻,想了許久,終于道:“吃東西嗎?”

 阿紀眨了一下眼睛,剛哭過的眼瞳像被洗過一樣明亮,呆呆的看著林昊青:“啊?”

 林昊青轉,在屋里翻找了一下,遞給了阿紀一個果子。阿紀果然不哭了,專心吃著手里的果子,看吃東西的模樣,林昊青角微微彎了一下,這才又在面前坐下,“我之前……也做過夢。”

 “師父做夢,也會這麼難過嗎?”

 “難過,但比難過,更復雜……”林昊青沉默片刻,開口的聲音又沉又慢,“我夢見我以前很恨的一個人……”

 阿紀不是一個好觀眾,迫不及待的問:“有多恨?”

 林昊青看著,笑了笑,“大概是這世上,我最想將其殺之而后快的人吧……”他的回答有些嚇到了阿紀,阿紀眨著眼看他,沒敢搭話,林昊青便繼續道,“可我夢見的這個人,所做的讓我憎惡的一切,都是有緣由的。這世上人,不管是做什麼事,大抵都是有那麼一兩個不得已的緣由的。沒有無端的善,沒有無緣由的惡……”

 “師父……我聽不太懂。”

 聽到這麼一句回答,林昊青愣了一會兒。換做以前的紀云禾,斷不會說這話,但……

 林昊青抬手,的頭,看著阿紀的目,林昊青忽然覺得,不知道是老天對垂簾,還是要給更多的磨難,天意讓一朝忘卻所有,回到最本真的。但他回不去了,也不想再回去。

 “總之,師父在夢里,不管以前對那個人有多怨多恨,而后都不恨也不怨了,我甚至還要和那人,一同協作,去完某件事。阿紀,夢里的一切會過去,夢醒了,便也該讓夢過去。時間在往前走,春花秋月,年復一年,你也不該總是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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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怎麼控制自己的夢境?才能算不回頭呢?”

 “夢里夢了便也罷,醒了,就不要念念不忘了。”

 阿紀默了片刻,手的將手里的果子握下意識的覺得師父說的是對的,應該要照著師父的話去做。但是……但是為什麼,一想到要將那個長魚尾的人忘了,就又難過得心口都了去。

 見阿紀又陷了沉默,林昊青收回手,故作嚴肅的問,“你有這麼多時間沉溺與一個夢境里,可見是將我教你的法都學會了?”

 阿紀一愣,果然被岔開了心神,撓了撓頭道:

 “師父,你教我別的法,都簡單,結印,畫陣,都沒問題的!但是……那個……那個變臉的法……”阿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林昊青一眼,“我會是會了,但變了臉,總是不自在,緒一,稍有不注意,就又變回去了,沒辦法一直保持另一個模樣……”

 林昊青這下是真的嚴肅了下來:“其他的法,你若能學會,自是好,但變幻之,你必須會。”他嚴厲道,“阿紀,這是讓你以后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的唯一辦法。你真實的這張臉,除了我與思語,誰都不能看見。我讓你死記的規矩,你忘了?”

 他的嚴厲讓阿紀有些瑟:“阿紀記得……不去北境,不去京師,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用雙脈之力……”

 見如此,林昊青緒微微緩了些下來:“你是九尾狐,天生便該有九張臉,變幻之當是你的看家本領,你好好練,一定可以控制好。”

 阿紀點頭:“但師父……為什麼我明明是妖怪,卻有馭妖師的雙脈之力啊?思語姐姐是劍妖,沒有雙脈之力,師父你是馭妖師,但你也沒有妖力……”

 阿紀自顧自的問著,林昊青不知如何作答,紀云禾被林滄瀾煉人為妖,擁有雙脈之力,也擁有妖力,而擁有妖力,則必定會凝聚丹。而妖怪只要丹不破,則不會亡。

 或許連紀云禾自己也不知道,在被煉人為妖后的這麼多年里,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兩條命,一個是作為馭妖師的,一個是作為妖的丹。

 所以他在冰湖冰封中,取出丹,本沒有費多功夫,將養幾日,便讓在天地之中再凝型。

 只是這次,不再是以人的軀承載妖力,而是以妖的軀承載雙脈之力。只是的記憶,便算是徹底留在了那被冰封的之中。

 但這些話,林昊青沒辦法與如今的阿紀解釋,因為一旦他說了開頭,便又將面臨著一大堆的“為什麼”,而這些過去,林昊青并非懶與解釋,他只是認為,既然新生,便徹徹底底的新生,那些繁雜的過去,就都拋下吧。

 是以,林昊青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輕聲道:“阿紀,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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