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紀三人逃出客棧后，不敢再回去，阿紀就帶著姬寧在北境城中找了個破廟過了一晚。

　現在的北境與鮫人初來時，只有馭妖臺的北境并不太相同了，北境有了自己的城池，原來的馭妖臺便如同京城的皇宮一樣，在整個北境城的中間。

　在地牢中相遇的四人里，蛇妖是他們當中在北境呆得最久的人，雖然同樣是坐牢，但是人家坐牢之后有家可以回，不像他們。而盧瑾炎相較與阿紀與姬寧兩人也不一樣，盧瑾炎也有自己的馭妖師伙伴們，雖然他們才降來北境，但他離開客棧之后，也有包容自己的團。而阿紀和姬寧，在北境就是真的舉目無親了。

　他們不敢去找蛇妖，怕被鮫人找到，也沒法跟盧瑾炎一起回去，那些馭妖師，現在還對妖怪和國師府弟子有深重的偏見，是以只好帶著姬寧尋了個破廟將就著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盧瑾炎熱心腸的給他們帶了早餐來，阿紀也早早的醒了，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道：“我們還是得盡快南下。這鮫人心我不準。”分析道，“現在不走，之后可能就走不掉了。”

　不知道這個鮫人對過去的自己是個什麼，但從他的各種舉來看，這個鮫人應該是個強勢至極的人。一旦被他發現和過去的有一半點的聯系，那他肯定不會讓離開了。

　搞不好囚一輩子也是有可能的。

　還沒看夠這個世界，可不想在這苦寒地被囚一輩子，就盯著那張鮫人臉，什麼指也沒有。

　雖然……那張臉也是的。亦或者說，是目前為止，見過的世上最的臉。

　“你們得走。”盧瑾炎接過阿紀的話頭，打斷了的遐想，“但是我還是得待在北境，雖然吧這鮫人……和我一開始想的不一樣，但我的同伴們都來了這里，我也不能走。”

　“嗯，好，那就此別過，待會兒我和姬寧就直接離開馭妖臺了。”言罷，阿紀盯著姬寧道，“你呢？出了北境，你去哪兒？”

　“我？”初醒的姬寧默了片刻，終于垂頭，低聲道，“我還是得回國師府，我師父還在國師府……”他聲音越說越小，他想，在世人眼中，國師府的人已經是惡名昭著，他怕阿紀瞧不起他……

　但阿紀卻只點了點頭，再自然不過的道：“行，南下路上，我送你到最靠近京師的驛站。”

　姬寧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盯著阿紀，隨后一抿，握了拳頭。

　阿紀沒有留意姬寧的表，兩口拉了食，告別了盧瑾炎，帶著姬寧往離開馭妖臺的城門走去。

　這兩人還沒走到城門，阿紀便開始察覺到了后有人跟著他們，與的跟蹤不同，一轉頭，就看見兩個穿著墨配著刀的人站在他們后，繼續往前走，又是一個猛回頭，兩人還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后面，半點要躲避的意思都沒有，愣生站在后面，就是盯著他們，毫不避諱。

　想來也是，這本來就是鮫人的地盤，鮫人想干什麼都行，他派人來跟著他們，這城里怕是一個來攔的都沒有。

　阿紀心里有些愁得慌，但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奔著城門去了，結果果不其然，剛到城門，步子往那門里踏了一步，兩個墨人便從后面走上前來，擋在了兩人前面。

　“二位，你們現在還不可出北境。”

　姬寧有些慌了：“可……可鮫人……不……你們尊主都說放了我們了。”

　沒等兩人打話，阿紀接過話頭來道：“是不殺我們，沒說放了我們。”

　兩人道：“正是如此。”

　姬寧心急，阿紀拍了拍他肩，以示安，隨后瞥了兩人一眼，“行，我們不走，就待在北境。”言罷，平靜的轉過去，此時，側倏爾有一輛搭著干草的板車經過，阿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干草一，干草霎時飛了漫天，了人眼，狹窄的城門門里頓時一圈，阿紀拎了姬寧的襟，縱一躍，霎時消失了蹤影。

　兩名墨人將上的干草拍了干凈，相視一眼，一人往城外追去，一人往城追去。

　其實阿紀并沒有跑多遠，只帶著姬寧躲到了城門旁邊的一個馬廄背后，沒給姬寧反應的機會，不由分說的拿了地上的泥將姬寧抹了一臉。

　“這是……等……哎……我的服！”

　“別吵！”阿紀將姬寧外面的服了，左右看了一樣，隨手撿了地上的一塊破布，將他圍了起來，“你裝乞丐，我裝你姐姐，咱們一起混出城去。”

　“我姐姐？”姬寧不敢置信，“怎麼……”話音未落，他將糊在眼睛上的泥抹了干凈，轉頭看阿紀一眼，霎時便呆住了：“你……你是阿紀？”他震驚，幾乎要跳起來，“你是的！？”

　阿紀用了第一條尾的臉，是一個干瘦的子，的形模樣與剛才全然不同，宛似，換了一個人。

　“你你你……”

　“我是狐妖，狐妖能變臉的，你沒聽說過嗎？”

　姬寧聽了這話，方才稍稍冷靜了下來：“聽……聽過……沒見人當場變過……”

　“你現在見過了，來，別耽擱，起來。”阿紀將姬寧拉了起來，拽著他往前走，而姬寧看著阿紀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嘀咕著：“那真正的你……到底是男是啊？”

　“有關系嗎？”阿紀回頭瞥了他一眼，再一轉，卻驀地一頭撞上了一個人的膛。

　來人上清冽的香讓阿紀剛一嗅到，便打了個激靈，一抬頭，銀發藍瞳，又是這個鮫人……

　怎麼上哪兒都有他……他不是鮫人，是個鬼人吧？

　阿紀咬咬牙，一垂腦袋，想著頭皮當沒看見，糊弄過去。

　但哪有那麼容易，面前泥地邊積雪為化，那泥上的雪霎時化為冰錐，直勾勾的指向阿紀。阿紀腳步一頓，手中法一掐，又變回了男兒。

　深吸一口氣，轉頭，打算直面鮫人。

　“尊主。”盯著長意藍的眼瞳，道，“我們是稀里糊涂被帶來北境的，又沒犯事兒，你這不讓我們離開，有些沒有道理。”

　長意聽著的話，卻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那雙藍的眼瞳靜靜打量著，最后卻問了一個毫無關系的問題：“你有幾張臉？”

　阿紀心頭一驚，但面上卻不聲：“四張啊。”道，“四條尾四張臉。”

　“四條尾？”長意眼眸微微一瞇，忽然間，他側寒風驟起，阿紀只覺側的冰雪凝做的冰錐霎時漂浮了起來，帶著巨大的殺氣直指向。

　猛烈的殺氣令阿紀的瞬間張了起來，出于對自己的保護，里的妖力與馭妖師之力幾乎瞬間蘇醒。

　一旁的姬寧已被這殺氣嚇得面蒼白幾乎站不穩腳。

　阿紀與長意凝視著對方，忽然之間，冰錐一，刺向阿紀。

　“鏗”的一聲，冰錐被一層黑的妖氣擋住，但冰錐卻還是刺了那曾保護之中，冰錐之尖，只余一的距離，便要刺破阿紀間的皮。

　長意眸一轉，看向阿紀的后，那只有四條黑的尾。

　方才那一瞬間，他是以殺了阿紀為目的起的攻擊，電火石間，本沒有留時間讓阿紀去思考。是以，阿紀那一瞬間的抵，除非不想活，否則不會不盡全力。

　但，只有四條尾……

　長意一揮手，冰錐化為雪，簌簌而下，再次落在地上。

　阿紀也看著長意，似乎也被嚇到了一樣，氣息還有幾分紊，臉也白了幾分。

　長意瞥了一眼，邁步離開。

　“等等。”后傳來阿紀微微著氣的聲音。道，“現在我們可以離開北境了吧？”

　“不行。”沒有一猶豫，他道，“北境城中，你們可自行活。”

　“為什麼？”阿紀不甘心，“你拘著我們，總得有個理由吧？”

　長意這才微微側過臉去，卻說的是：“他是國師府的弟子，北境要拘著他，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阿紀氣笑了，是真的開始較起真來，“他是國師府的弟子沒錯，我又不是，你拘著我總需要理由吧！”

　的話聽得后面的姬寧心頭一寒，只得弱弱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吧……”

　但此時前面的兩人本沒有搭理他。長意默了片刻，只道：“你與國師府弟子在一起，形跡可疑，拘你，也再正常不過。”言罷，他似不想再多費口舌，邁步便走了。他一離開，馬廄邊倏爾又圍過來了好幾名墨人，大家都看著。也不抓，也不罵，就監視。

　阿紀看著長意漸行漸遠的影，又看看面前的墨人，張了張，嘀咕的罵了兩句，只得帶著姬寧在眾人的監視下，又回了蛇妖給他們找的那個客棧。

　到了客棧房間里，姬寧才敢悄悄道：“為了出你到底有幾條尾，都差點把你殺了……哎……這個鮫人真是比國師還暴戾。”

　阿紀瞥了姬寧一眼，沒有接話。

　剛才鮫人的一擊，無論在誰看來，都是要殺了的，包括也是這樣以為。畢竟從理來說，如果是他要找到的人，那鮫人的那一擊，一定能擋下，如果不是，那殺了也無妨。

　所以生與死真的只在一線之間，只是賭了一把，最后賭贏了而已。

　“說這些還有用嗎？”阿紀道，“想想之后還有什麼辦法能離開北境吧。”

　……

　明月當空，冰湖之上，銀發人悄聲而立。片刻后，他卻是俯下來，將掌心放在冰面上，他掌心藍的法咒轉，冰面之下，澄澈卻幽深的湖水之中也微微泛起了一藍的芒，似乎是在遙遙回應著他。

　他未踏湖水之中，眼瞳卻似已穿冰下的黑暗，看見了最下方冰封的那人。

　寒冰之中，靜躺著的人眉宇如昨，睫羽清晰，猶似能著睜開雙眼。

　像是被刺痛了心臟某一般，長意手中法猛地停歇。

　這是他冰封紀云禾以來，他第一次來看。他閉上眼睛，單膝跪在冰面之上，山河無聲，他亦是一片死寂。

　在白雪已經在他肩頭覆了一層之后，他才似呢喃一般道：“不是你……”

　不知雪落了許久，幾乎快將他埋了進去。便在此時，遠方倏爾傳來一陣腳步。驚了宛如石像一般的長意。

　長意轉頭，看向來人。

　“空明。”

　“去殿里沒找到你人，猜想你會在這兒，果然在。”

　長意這才站了起來，上的積雪落下。他問空明，“我以為你還有些時日才會從南邊回來。”

　“沿路上，中了寒霜之毒的孩子，能救的人都救了，但沒有一個能完全救好。”空明搖搖頭，嘆道，“順德此舉，引起滔天民憤，投奔北境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搖國本，大陳國恐怕將亡矣。我想北境應該事務越發繁忙，便回來了。”

　長意點頭，與他一同踏過湖上堅冰，往回走去。

　路上，空明又道：“回來的路上，還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什麼？”

　“離開北境許久的青鸞，竟然是去了南方的馭妖谷。”

　長意一頓：“馭妖谷？又去馭妖谷作甚？”

　“這就沒人知道了。”空明道，“而今四方馭妖地的馭妖師多半降了北境，其他的四流竄，國師府人手不濟，再難控制而今局面。馭妖谷也了一個擺設，青鸞而今，竟以妖怪之，堂而皇之的住進了馭妖谷中。呵……”空明諷刺一笑，“或許，是想去研究研究，困了自己百年的十方陣吧。”

　長意沉思片刻：“大國師呢？此前我們以青鸞引大國師離開京師，可見他對青鸞十分重視，而今青鸞在馭妖谷的消息既然你已知曉，他勢必也知。他此次為何沒去？”

　空明轉眸掃了長意一眼：“順德的臉，還沒完全治好呢，他不會去任何地方。”

　長意默了片刻：“他的喜好實在古怪。”

　“誰不是呢？”空明一瞥長意，“聽說，在北境人手不足的況下，你還人特意去盯著我送來北境的那只狐妖？”

　長意靜默不言。

　“因為他與紀云禾有幾分相似？”

　長意看向空明：“你也如此認為？”

　“黑的狐妖，本就不多，我雖然與他只有一面之，但他的目神，著實會令我想起那麼一個人，恐怕也就錦桑這缺心眼的丫頭看不出來。但你也不用多想，我把過他的脈，只有妖氣，沒有馭妖師之力，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狐妖而已。”

　“他會變幻之。”

　“變幻之可變容貌，卻變不了脈之氣，長意，你今日到這里來，不就是想確認一下，湖里的人還在不在嗎？”

　長意微微深吸一口氣，目看向遠方，遠山覆雪，近風聲蕭簌，一如他聲寂寥。

　“對，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