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邊界與馭妖臺其實并沒有多遠，此前馭妖師大舉進攻北境，兵臨北境城外，直接給北境城帶來了巨大的的力。

　所幸長意與紀云禾陣前降敵，才保住北境安然無恙。而后，待局勢稍定，北境便將自己的邊界往南推了一百里，此時朝廷已無力阻止北境的向南擴張，且沿途百姓竟也都全力支持北境的此次行。

　北境在那之后，在北境城往南一百里的地方，開始建起了自己的邊境城墻，每個一段距離，便設立一個關口，從東向西，一共設了十二個關口。北境一方面擴大了自己的勢力范圍，另一方面也立了先哨，方便布防，一旦再有敵軍來襲，便也能立即應對起來，不至于直接被攻北境城中。

　而現在，所有人都沒想到，北境剛建立完善的邊防，第一個防的，卻是從南方一擁而上的難民。

　順德殺了自己的親弟弟，登機為皇，朝廷文武百皆了擺設，所有的人，人人自危。京城一片，下面地方豪強更是趁而起，四搜刮，各方混戰，打得不可開，偌大的國土上，竟只有荒涼的北境，方能容百姓求生。

　紀云禾帶著人馬來到邊界，率先到的便是在最東邊的關口上，此難民最多，他們要優先將此的結界布下。有了結界，北境便可更便捷的放人境，或者抵暴。

　而邊界關口的況比紀云禾想象中還要。

　紀云禾與林昊青挑選的人在邊界外打好了結界的樁子之后，便獨自一人在關口之外的難民堆里走了一圈。

　無數的難民在關口前，已經搭起了各種各樣的帳篷，相同的是，沒有哪一個帳篷是不破的。

　孩子們不知愁，在雜無章的帳篷中穿來穿去，猶似還在田野邊上，玩得嘻嘻哈哈。而大人們都愁眉苦臉，不人患上了病，走在諸多帳篷間，聽到最多的便是咳嗽的聲音。

　在關口外走了半天，紀云禾神便是極為凝重。

　紀云禾知道，長意對北境能支撐多人的生活，比誰都更加清楚，每天每個關口允許五百人，已經是極限，甚至是超過了些許極限。而是紀云禾所在的這個地方，每天趕到此來的人，最也有千人以上，一天放五百人關，本解決不了難民堆積的問題，這關口外的人，一日比一日多，況也一日比一日更加復雜。

　北境本來采用簽的方式，得到紅簽的人便可北境，卻不想，有人為了爭奪紅簽，大打出手，甚至鬧出人命。還有人偽造紅簽，騙取難民手中僅剩的糧食。更有甚者，竟組了一個團，日日前來取紅簽，中者卻不關，反而高價售賣，要金銀，要糧食，甚至還要人的五臟六腑，這群人在末日里，也要將人吸食干凈。

　百人千面，萬種人心，看得紀云禾也忍不住心驚。

　“非常局勢，非常手段。”紀云禾回關之后，第一天夜里，只下了一個命令，“誰在這種時候吃人饅頭，給局勢添，抓一個，殺一個，是人是妖是馭妖師，都不放過。”

　在邊關第一夜，紀云禾沒有睡著，躺在關簡易的木屋房頂上，看著朗月稀星，一時間卻有些恍惚，不明白為什麼這天下的局勢，忽然就荒唐了這般模樣。

　也不知今夜，長意在北境城，是否能安然眠……

　閉上眼，催印記的力量，想要得知長意的方位，卻忽然間覺到，印記的另一端，近在咫尺。

　紀云禾猛地睜眼，立即坐起來，往下一看，便看見了在下方地面，正站著一個銀發黑袍的人，不是長意，又當是誰？

　忽然間見到了自己心中所念之人，心頭猛地一陣悸，卻竟有了幾分怦然心的覺。

　“大尾魚……”呢喃出聲。

　下方的長意仰頭看著，他面雖然蒼白，鼻尖呼出的氣息也依舊卷出寒冷的白氣，但那雙藍眼瞳當中的溫暖意，卻一如三月的暖，能令萬皆復蘇。

　“想你了。”長意開口，聲音低沉帶著鮫人才有的人磁，“忍不住。”

　六個字，眨眼間，紀云禾這才知道，原來的心弦竟然能如此輕而易舉的被。

　一翻，立即從屋頂上躍了下去，二話沒說，先將長意抱了個滿懷。

　肢的，心靠著心的距離，懷里真實的讓兩人都沉醉一般的靜靜閉上了雙眼。

　長意的寒涼，而紀云禾的溫灼熱，一寒一暖之間，互相彌補，互相填滿。

　“我當真是變得不像我了。”在長意懷里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前拼了命的要逃離邊所有的羈絆，恨不得一人孤獨終老，而今，卻與你分隔不過一日，竟然變得黏人了起來……”

　紀云禾微微推開長意，與他拉開距離，方便自己探看他臉上神：“長意，你可真是厲害了，竟然讓我開始想要被羈絆了。”

　長意點點頭：“那我確實是很厲害。”

　紀云禾笑了起來：“你從來不謙虛。”

　“嗯……那個……”旁邊傳來一聲弱弱的呼喚，紀云禾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個人。瞿曉星一臉尷尬的看著兩人，“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你要。”長意直言道：“不過，稍后我還得回去，你別走遠，稍等我片刻。”

　瞿曉星當即如獲大赦，立即拔跑了。

　“你讓瞿曉星送你來的？”

　“嗯，不能用法，我和你保證過。”

　紀云禾聞言，心頭又是一暖，踮起腳尖，出手了長意的腦袋：“我的大尾魚真乖。”

　長意邊掛著微笑，靜靜的看著，直到將手收了回去：“我只能待一會兒，北境城中還有很多事要理。”

　紀云禾很想勸他注意，不要那麼忙，但思及關外的難民還有北境的境況，最終所有的話都在邊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握著長意的手，道：“我會盡快理完邊界的事。明日，你便別這般跑了。留著這時間，多休息會兒也是好的。”

　“能看著你才是好的。”

　紀云禾笑了起來：“大尾魚你可真能說話。”

　長意卻一本正經道：“這只是實話而已。”

　紀云禾邊掛上了笑，拉住他的手，在朗月之下緩步走著。適時，關外偶聞孩子的哭聲，本來見到長意的喜悅，又稍稍被沖淡了幾分。

　長意見愁眉不展，問道：“邊關的事，不順利？”

　紀云禾搖搖頭：“布結界不是問題，林昊青挑選的人確實非常厲害，能幫我不，但這些難民……人太多了，累積在邊關，也不是個辦法，每日關五百人，這數字一出，在關外，背地里已然快有了一套錢與命的易，還有春日漸暖，這人群之中互相傳染的疾病……也令人擔憂。”

　長意沉片刻：“事出突然，放人關的細則尚未完善，明日，我會優先此事。”

　紀云禾握住長意的手，看著他蒼白的手背，之前的凍傷讓他皮還有些發干，也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紀云禾心疼的他的手背：“可真是辛苦你這大尾魚了。”

　長意反而是微微勾起了角：“我很厲害，不辛苦。”

　他話音一落，紀云禾還沒來得及笑，卻忽聽長意一聲悶哼。

　紀云禾一驚，仰頭他，只見長意邊寒氣更甚，他不由自主的微微蜷起，剎那間，好似有冰覆上他的眉目，令他臉上每一汗都結上了霜。

　“長意！？”紀云禾心驚，卻不敢貿貿然的用狐火給他取暖，只得轉頭喊道，“瞿曉星！”

　瞿曉星立即從不遠跑了回來，但見長意這般模樣，又抖抖索索的從懷里掏出了一瓶藥，拿了兩三粒黑藥丸出來：“給，空明說他這樣之后，吃這個……”

　紀云禾連忙拿過藥丸，要喂進長意口中，但寒冷令他牙關咬，整個人都開始發起了抖來。紀云禾不再耽誤，自己先將藥丸含進里，然后踮腳往長意邊一湊，以自己的舌尖撬開他的齒，以口渡藥，這才讓長意服下藥丸。

　藥丸腹，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長意渾的抖方才稍稍緩了下來。

　紀云禾扶著他，讓他靠著自己，在面前甩了一團黑的狐火，火焰的溫度將烤得鼻尖都出了汗，但便是這樣的溫度，才讓長意臉上的霜雪慢慢化作水珠褪去。

　“他怎麼會這樣？空明怎麼說的？”長意閉著眼睛在休息，紀云禾問旁邊的瞿曉星，但見瞿曉星急得摳頭，聲一厲，“老實說，什麼都不準瞞我。”

　“就……施過度……”

　“他今日不是沒有施嗎？”

　“是……那是之前……”

　“之前不是治好了嗎？”紀云禾肅容問，“我先前被從京師帶回來的時候昏迷過一日，這一日他都怎麼了？之前錦桑與我說他不太好，到底是怎麼不好？”

　看著紀云禾的神，瞿曉星更加慌了，而此時鮫人還昏迷著，瞿曉星終是一咬牙，道：“源就是施過度了……鮫人本就修水系法的，里的寒氣褪不去，就……就慢慢都結冰了……”

　紀云禾皺眉：“什麼都結冰了？”

　“里的和骨頭……都會慢慢的，都結冰……”

　愣住，看向自己懷里的長意。

　瞿曉星嘆氣：“是鮫人……無論如何都不讓我們告訴你的……”

　“為什麼？”紀云禾有些失神道，“他……會……會死嗎？”

　“會被凍住……”

　被凍住？被自己中的寒氣凝固了，凍僵了骨骼，冰封了皮，最終變一塊冰嗎？就像他當初冰封的尸那般，被寒冰徹底封住？

　“能怎麼救？”

　“空……空明說還不知道……”瞿曉星嘆氣道，“其實今天大家都不讓我帶他來的，但鮫人說……正是因為時間珍貴，所以更不想錯過分毫。他離開北境城時，還吃了藥的，但沒想到……”

　紀云禾一默，閉上眼，垂在一側的手，也的攥了拳。

　怎麼會不懂長意在想什麼，太懂了，因為時間有了可見的盡頭，所以一切，也都有了另外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