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真是人逢喜事神爽,雖然回京的路程又不算近,但是自打皇上回來之后,謝寧神就遠比前幾天要好。晚上邊有人陪著睡得也更踏實了,胃口也好了一些。
王默言仍舊每天選在歇午覺時和晚上將睡時吹奏兩曲,平日里也從來沒有要為自己表功討賞的意思。皇上倒是喜歡他這樣的子。
平時他邊會鉆營的人太多了,難得遇著這麼一個淡泊名利的,皇上想,要不是因為他家里當年犯了事他淪落進了教坊,這人如果繼續讀書上進,現在朝上說不定又多了一位肱骨之臣。
可惜了的。
不過現在他對音律的運用已經遠遠超出了技藝的范疇,保不齊將來本朝也會出一位曲藝大家。
連皇上有時勞累,聽到他所奏的曲音,都覺得全松快得多。
等到下船登岸,離京城也就百里地遠近了。駕且不急著進京,就在當地的行宮先停下來。
一方面是皇上還要再理一理京城現在的局勢。一方面,謝寧才乘了幾天船,也要再歇一歇再上路比較妥當。
這行宮可比鄄州的行宮要華麗致得多了。甘熙云進過一次行宮,已經為那宮室園林之震懾住了。這回見到這邊的行宮,更覺得大開眼界。
行宮伺候的人格外周到,象皇上、貴妃他們想結也結不上,但是公主和甘熙云這邊,他們是挖空心思想著怎麼獻殷勤。
方尚宮都沒對謝寧說,這還沒到晚上,這里已經讓人置了兩個行宮的宮人了。
這些人撥在行宮伺候也是可憐。平時皇上不來,這些人過的日子就象是活死人一般,見不著主子,連日常用度都被苛扣,眼看著年華老去,卻又沒有離開的門路。
上回皇上放
人出宮,且顧不上行宮這邊。這里的人都想離開這個地方。倘若能討好了主子,帶著他們回宮,到時候可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有的宮人覺得自己著實有幾分花容月貌,宮的時候也沒夢想著被皇上寵幸,從此一朝翻當了主子,平步青云,有不盡的榮華富貴。結果卻被分到這麼個地方來,本見不著皇上的面。
現在皇上終于來了,這種好機會千載難逢,誰知道錯過了這次,下次皇上要什麼時候才能再次來到行宮呢?
方尚宮一會兒功夫就逮著兩個不安分的宮人。在這種天才剛剛有些暖和起來的春天的傍晚,一個就穿了條紗,出一大片雪白的脯在外頭,被人逮住的時候,已經凍得手腳冰涼發紫。另一個妖妖嬈嬈的,濃妝艷抹,打扮的也格外不統。
方尚宮一面有些氣,一面也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這些姑娘們都是哪個師傅教出來的,難道想勾引男人就一定要把自己整那麼個模樣?旁人方尚宮不好說,皇上可不那個調調。且不說著妖嬈暴怎麼樣,皇上是最不喜歡子濃妝艷飾的,更不要提那個宮不知道怎麼想的,頭上的桂花油實在太多了,那味兒嗆的險些把方尚宮都嗆著。
難道覺得這油是的越多越好,香味兒是越重越好?
想勾引皇上,也得先打聽打聽皇上的喜好吧?
不過們在這里一直關著,消息閉塞,大概想打聽也沒去打聽。
們靠近不了皇上,就在貴妃娘娘院子外頭轉悠,在方尚宮看來,簡直就象團團舞的蒼蠅,實在令人煩不勝煩。
主子現在子不好,換做平時這種事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可現
在就不好說了。
不但方尚宮這里攔了人,前頭白洪齊那里也沒消停。這里伺候的太監年紀不輕了,白洪齊和他從前還曾經見過一面,也談不上什麼。倒是有一位田尚宮,三四來歲年紀,個子偏矮,人白胖,趕著朝白洪齊討好,還想塞荷包給白洪齊。
白洪齊哪里把他們這點小小好放在眼里,就給推了。話說的也很客氣:“你們這里能有多油水?日子過的都不容易,咱們就別來這一套了。”
他不收好,田尚宮就知道事不好辦了。
不過來都來了,總不能白來,機會總得抓住了。
于是白洪齊就見著了田尚宮帶來的那個宮。
二十歲上下,生得的確貌不凡。照白洪齊看,比宮里的妃子娘娘也不差。皇上不重,嬪妃之中要說長得比較好的,也就是貴妃、陳婕妤比較拔尖。新晉人中雖然也有幾個好的,可皇上并不喜歡。
這個姑娘不但生得,且一舉手,一投足都很顯風。白洪齊雖然是個太監,但切了子孫不代表他就不喜歡人了。
這田尚宮肯定沒在這姑娘上下功夫,相貌是天生的,但是氣質舉止這些,多半都是田尚宮后來著意栽培出來的。
白洪齊只有片刻的猶豫。
這事兒他肯定不會沾手的。皇上圣明,尤其又剛出了刺客的事,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腳,皇上一眼就能看出來。貴妃現在有孕,天大的事也得給皇嗣讓路。
再說就算這姑娘得了勢,未必就會念著他今日抬手舉薦的分。后宮娘娘不,但是真對太監客氣倚重的,一個也沒有。要說起來,貴妃人品還是不錯的,是個厚道念舊的人。白洪齊可不想跟貴妃作對,對他來說
現在的地位已經升無可升了,可不該一時驕狂就給自己平白樹敵。
田尚宮讓那姑娘給白洪齊請安,笑著說:“我這個孩子可懂事哪,尤其泡得一手好茶,可是待在這麼個地方,平白耽誤了青春……”
白洪齊笑著岔開話,田尚宮見他不為所,也只好帶著人出去了。
這條路走不通,們大概也不會就此放棄。
再想別的招白洪齊也不能時時讓人看著們。
如果真有那個本事拐彎抹角把人弄到皇上面前,皇上又能看上,說不得自己現在的不應答反而得罪了們。
想了想,白洪齊借著晚膳那會兒的空子,把這事兒和方尚宮提了一句。
方尚宮想了想說:“姓田?是不是圓圓的臉兒,眉梢有顆痣?”
白洪齊點頭說:“沒錯,是這麼個模樣。怎麼,你以前見過?”
“有點兒印象。”方尚宮說:“剛才一來就忙著,行宮的幾個人我還都沒有見過。”
“以前不會同您有過節吧?”
方尚宮笑著搖頭:“我在針工局待了多年了,哪里會同我有過節。白公公是明白人,會在行宮這邊當差的,多半都是不得意的人。當時在宮里和人相爭,最后棋差一著落敗,被發配到這邊來了。看來這幾年都沒死心,一直想著再殺回宮去呢。”
要是栽培出來的那個宮真能得寵,田尚宮跟著回宮也就順理章了。
娘娘們都喜歡用悉一些的人,不如新,人不如故嘛。就象方尚宮,也是在貴妃還微末之時就跟結下了善緣,所以貴妃晉封之后,方尚宮才有今天的威風八面哪。
把這事兒給方尚宮,白洪齊就不多管了。方尚宮可不是好惹的,護貴妃和二皇子就象母狼
護崽一樣。看著這人削瘦安靜,但做起事來可不是個心慈手的人。
田尚宮撞在手里,肯定討不了好。
田尚宮要是知難而退還好,不然的話……
行宮這里畢竟是田尚宮待了好些年的地方了,算是地頭蛇。機會還真讓找著了。
白洪齊聽到了隔著院墻傳來的一陣歌聲,先是一怔,接著就明白過來了。
這是要搞人未現聲先至的把戲啊。
把戲不新鮮,關鍵要看皇上有沒有那個意思。
那歌聲聽起來宛轉嫵,象醇的酒漿過嚨一樣引人沉醉,詞念得有些模糊不清,聽起來格外有一種引人探究的韻質。
白洪齊悄悄回頭打量了一眼皇上。
這歌聲皇上肯定也聽到了。
如果皇上真被打了……大概下一刻就會咐吩他去將唱曲的人帶過來。
那麼接下去的事也就順理章了。
皇上果然問了句:“哪里來的歌聲?”
白洪齊趕忙說:“這院子西邊是片池子,想必是那里傳過來的。”
“嗯。”
白洪齊還在等下文,皇上又低頭看折子,頓了片刻才說:“這種時候宮人還能隨意走嗎?”
白洪齊聽著皇上這意思不象是要見唱曲的人,試探著說:“那奴才讓人過去看看,要不要將人帶過來?”
皇上看了他一眼,白洪齊腰頓時一塌,心也是一,連忙說:“奴才糊涂,奴才這就去了。”
他了幾個人過去,將那個在亭子邊唱曲的姑娘直接帶走了,給行宮這邊的管事太監。
他什麼話也不用多說,那邊管事太監也會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真的不吃這一套啊。
要換先帝那時候這麼干還差不多,先帝對這種獻是來者不拒的,可皇上在這一點上可不肖其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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