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抓周那日沒能來，因為時氣不好，林夫人初來京城又有些不適應這邊的氣候，染上風寒病了。病倒是不重，可是生著病的人是不能進宮的，連員病了還不能上朝、上衙呢，因為怕把病氣帶給旁人。

　所以抓周宴過了兩天之后林夫人才進宮，又帶了一大堆東西，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都是什麼。林夫人手里還拎著一個食盒，是親手給謝寧做的零兒。

　“從剝殼開始都是我和你小舅母一起做的，連燒火都是你小舅給添的柴火。”而且從家里一路拎到宮里來，林夫人一直都自己抱著食盒，沒讓旁人一下。

　聽說皇上遇刺那事，林夫人夜里夜夜的睡不著覺，還去廟里燒了香，給謝寧點了長命燈。然后等一回京，又聽說有了孕的喜訊。

　這可真是悲喜集，事變化速度之快簡直讓人目不睱接。

　林夫人多年沒有下廚了，這是聽說了謝寧胃口不好，才挽了袖子親自下廚做了幾樣點心，都是謝寧在家的時候吃的。

　謝寧迫不及待掀開蓋子，里面頭一層裝的是蒸米糕。

　這在老家的時候是家家戶戶都會做的吃食，過節的時候做，待客的時候做，走禮的時候也總不了一點自家做的蒸糕。

　謝寧先取了一塊吃。

　林夫人忙說：“都涼了，讓人熱熱再吃。”

　“涼了也好吃。”

　米糕熱的時候糯，涼了之后就變變韌了，咬起來十分費力。謝寧笑著說：“我記得以前過年的時候，晚上睡的晚，了就去端一盤糕來吃，在火盆上烘熱烘，一不小心就吃多了，肚子漲的要命，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林夫人想想那時的事也笑了：“不讓你們多吃就是怕你們撐著啊，早上劉嬸兒來跟我講米糕一下子了

　好些，還以為是鬧了耗子，或是下人里有人呢。”

　林夫人的手藝只能說是一般，跟廚是不能比的。廚也做過蒸米糕，他們打聽著貴妃家鄉在哪里之后，特意琢磨了一下當地的菜口味，三五不時的就特意做那麼幾樣點心和菜肴來討好。

　他們做的蒸糕綿甜糯，連大皇子和皇上都吃。

　但他們做不出來謝寧小時候吃慣的口味。

　這涼的，的米糕吃起來都讓覺得特別好吃。

　“前幾日從老家收拾了些東西來，還有你過去看過的書，放在箱子里小件……”

　謝寧愣了下：“那些東西還在？”

　自己都快要忘記了。

　當時謝家將接回去的時候，覺得應該不會長住，就收拾了一些隨，林夫人給置辦的那些首飾都沒有帶去。

　因為知道謝家那幾個堂姐妹的脾知道，什麼好東西要落在們眼里，那不管是明還是暗搶，都非得給弄到手不可。謝寧倒不是舍不得東西，而是們弄到手，不過把玩兩天過了新鮮勁兒就不惜了，弄壞的，隨手賞人的這種事謝寧就遇到過好幾回。

　林夫人讓人收拾了那些東西，揀了一部分給送了進來。

　那些已經不合的裳首飾什麼的自然不送了，送來的有謝寧以前在家時抄過的書，描的花樣子，用過的硯臺和妝盒等。

　謝寧打開箱子看見這些東西時，在那里坐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

　好些事，以為早就不記得了，可是一看見這些東西，過往那些時好象又重新回來了。

　謝寧拿起一樣，看了看放下，又拿起一樣。

　這麼看了好半天，直到后有人過手來拿起了桌上的東西，才發現外頭天都黑了，皇上也已經回來了。

　“聽說林夫人今天

　來了，子可還好？”

　“看著清減了些，但神還好。”

　皇上看著手里那個木雕的小件，有些詫異的說：“這是什麼？”

　“這是臣妾以前過生辰時，表兄替我雕的一頭羊啊。”謝寧說：“您看，羊頭可以取下來……”

　皇上一慣穩重，很能有什麼事讓他容，可是這頭丑的看不出模樣的木頭羊……羊也就罷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點羊的樣子來的，比如羊角和羊蹄。

　可是這羊頭為什麼可以取下來？

　這斷頭的羊當生辰禮真的合適嗎？

　“是雕的時候沒有雕好，頭是后來雕好了又卡上的，不過卡榫的地方沒有做好，所以輕輕一拔頭就可以拔下來……”

　皇上輕咳一聲，實在不知道如何評價這只木頭羊，他于是換了一句話問：“這是你幾歲生辰收的禮？”

　“五歲吧？”謝寧想了想：“應該是五歲。”

　皇上頓時釋然。

　既然當時都小，小孩子能自己手做出一件禮來已經不易，謝寧對這件丑的四不象的禮如此看重，可見在舅舅家里兄弟姐妹之間相的很好。

　就象皇上生辰之時，兩個孩子送的禮與貴重、都扯不上關系，但皇上卻十分珍。

　“為了刻這只羊，表哥的手還割傷了呢……”謝寧想起當時自己心里特別不安，生怕表哥的手傷太重。還是舅舅舅母倒過來安，說表哥手傷的不重，不會落下病，更不會影響他將來讀書習字。

　謝寧一直到表哥的手徹底痊愈才放下心事。那時候已經懂事了，知道表兄要是傷了手，將來就不能讀書寫字了，也就不能考舉做了，那就等于毀了一輩子。

　這只木頭羊，讓想起了那麼多的事。

　有好些事因為年頭久遠，當時年紀又不大，

　都不太記得清了，可是看著這些東西，就漸漸將過去的事回想起來了。

　“這又是什麼？”皇上又拿起一個的歪歪扭扭的香囊。

　謝寧格外尷尬，想把那香囊趕拿過來，可皇上恰到好的將手抬起，就讓謝寧拿了個空。

　“這個……也是旁人給你做的？”

　皇上心說，林家人大概都和巧手二字不沾邊。羊雕的那麼丑，還斷頭。這香囊的連差強人意都算不上，簡直就是不堪目啊。

　謝寧別別扭扭的說：“這是臣妾自己做的。”

　“啊？”

　皇上趕把那香囊再仔細看看，試著想從這個蹩腳的香囊上面找出優點來夸一夸。

　“臣妾當時是想給舅舅舅母做點東西的，但是裳鞋實在做不出來，花了好幾天功夫，拆了做做了又拆的，最后做出來這麼個東西，到底沒送出去。”

　謝寧也沒想到自己是把香囊放箱子里了，還以為早就絞了扔了毀尸滅跡了呢。

　沒想到還一直留到了現在，而且舅母還給送進宮里來了，被皇上看到。

　謝寧這會兒真是格外難為。

　雖然一般人小時候多多都會做過一些糊涂事，可是并不是每個人的糗事都會在長大之后還暴出來啊。

　還是被皇上知道……

　皇上卻很淡定，很真誠的夸：“原來你還小的時候就已經這樣有孝心了，也難怪林大人林夫人這樣疼你。”

　皇上不愧是皇上，這樣的場面都能圓過來。既然香囊沒得可夸，那就拐個彎夸打小就誠孝了。

　“對了，皇上從前用過的東西，都收在哪里了呢？”

　謝寧小時候，林家生活并不算奢侈。因為舅舅為清廉，不象旁人千里做只為財，所以大舅母持家有道，凡事都會打細算。謝寧存下的東西也不算多。

　但皇

　上以前應該會有很多東西吧？

　這話問過之后，皇上怔了下：“朕以前的東西啊……”

　皇上不記得了。

　謝寧忙說：“皇上每天里有多大事，當然顧不了這些小事了。”

　“不打，白洪齊肯定知道。”皇上倒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曾經的舊都收在哪里了。

　他自在宮中長大，讀書，直到皇上給他封了王爵，婚開府之時，從宮中遷了出去，當時他慣用的東西一部分當然就跟著帶到了王府去，還有一部分大概就沒能留下來。等到先帝不在皇上登基，又從王府遷到宮里。做皇上跟做王爺不同，很多不合規制的東西也就不再使用了。

　要不是看到謝寧這些東西，皇上還真不知道自己從前的那些舊件現在都如何了。

　可是他怎麼想，也想不起幾件能讓他印象深刻，帶著回憶寄托的東西。

　他小時候，每年生辰之時自然也會收禮，那些東西都會登冊庫，可是沒有一件是他心的東西。他對外之本來也沒有多麼看重，甚至沒有一兩樣偏的嗜好。

　因為他從小就知道，上位者是不能有喜惡的。即使有，也不能表現出來。

　過去那些年里，他兢兢業業的過著，但如果說真的快活的日子，他卻想不起來。

　先帝和太后還在時，他一直活在這兩人的影下。即使他們都已經不在了，皇上也從來沒有懈怠過。

　如果說真的快活滿足，他印象最深刻的事，都和謝寧有關。

　從前他一個月里進后宮的日子只有那麼固定幾天，召人去長寧殿侍寢的日子也不多。

　但是現在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在長寧殿一個人獨寢過了？哪怕理政務時辰已經很晚了，心里也總是牽在永安宮。他知道這里有人在等著他，想著他，多晚他都要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