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皇上一點兒沒覺得，但是喝了兩口粥，嘗了一口蛋餅，皇上這才覺到腹空空。

　謝寧吃的不多，大半的餅和粥，連帶著兩樣清爽的小菜都皇上一掃而凈了。

　膳桌被搬出去，窗子開了半扇，外頭雨還下得正。

　謝寧微微側轉頭往外看。

　雨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似乎在趙苓柱亡之后，雨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來，象是一團線，怎麼都撕扯不開。

　雖然和趙苓算是相識，可是并沒有深。甚至不知道趙苓的出來歷，也不知道是怎麼進的教坊。

　皇上拿起放在榻邊的香囊，香囊里頭也放了一張紙。

　原來打算就掛在院子里的樹梢上，結果……看這天氣，也不用掛了。

　皇上輕聲問：“你在里頭寫了什麼？”

　謝寧想把香囊拿回來，皇上站起來：“這個系在帳子邊也可以吧？”

　“皇上還懂這個？”

　“以前看明微曾經把這個系在帳角。”

　那時候明微境很不好，不想張揚，所以就把香囊掛在帳子的一角。別人問起的時候，只說是怕下雨將香囊打落了。

　“要掛在哪邊？朕幫你系上。”

　謝寧想了想：“掛東首吧。”

　皇上量高，要是宮人想把這個掛上去，不得腳下得墊個圓凳，沒準兒一個不夠，還得多疊一個才行。

　可皇上

　甚至不用惦起腳，就將香囊系在朝東的帳子一角。

　“這樣嗎？”

　“好的。”謝寧輕聲說，看那個剛系上去還在微微晃去的香囊，一時有些出神。

　“其實……臣妾小時候一點兒都不信祈福。因為寫進去的，沒有一樣真的能應驗。”謝寧出了笑容：“那時候跟表兄學了寫字，在香囊里寫，希父親能回來，寫的時候特別虔誠，可是……后來我知道，他不是去了遠，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后來又有一回，我在上頭寫希母親病早愈，無病無恙長命百歲。那天好象也下著大雨，沒錯，是下著大雨，裁紙的時候，紙頁有些泛，墨也有點洇。我把那個系在門梁上……”

　皇上記得，謝寧的母親也早早就病逝了。

　“有人說許的愿不靈，那是神仙沒有看到。要麼，就是心不誠。所以后來我都不寫了，反正寫了，也沒有用，反而更失。”

　皇上坐到旁，握著謝寧的手，和一起看著那個掛好的香囊。

　“那為什麼現在又寫了？”

　“大概是因為……”

　因為現在覺得可以希冀幸福。

　謝寧轉頭看了他一眼。

　那麼巧，皇上也轉過頭來看。

　謝寧覺得沒有說的話，皇上其實已經聽到了。

　失去了許多，曾經抱怨過蒼天不公。可是隨著年歲漸

　長，閱歷遞增，漸漸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麼人能活得順心遂意，十全十。盡管如此，人們還是要活下去的。

　“皇上不用去忙？”

　“這麼急著趕朕走？讓朕再會兒閑。”

　這會兒皇上最缺的就是空閑，謝寧不會不明白。

　“你先歇著吧，朕等你睡了就走。”

　謝寧躺了下來，還是側臥著的。皇上和躺在外頭，猶豫了片刻之后，輕輕將手掌在隆起的肚子上。

　“今天過嗎？”

　“過的……剛才晚膳時還過。”謝寧想，多半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覺得了吧？平時用膳時辰是很固定的。所以晚膳端上來時，雖然沒食，可是肚子里小家伙卻狠狠踢騰幾下，仿佛已經急了，催著趕進食。

　果然吃了些蛋餅，喝了半碗粥之后，肚子就消停下來了。

　這麼一想，謝寧覺得很是對不起他。

　雖然還不知道小家伙是男是，可是今天，他可能也了驚嚇，還被了兩頓沒正經吃上飯。

　謝寧的手也輕輕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圓鼓鼓的，很沉重。

　在清風臺，趙苓忽然揮起琵琶將邊的太監擊倒時，琴板砸破發出尖銳高的聲音，然后朝著正位這邊撲過來。謝寧在那一刻做了什麼？

　當時……

　就象現在一樣，護住了肚子。

　來不及思索

　，完全是本能的作。

　謝寧睜開眼，轉過頭看了一眼皇上。

　燭影昏黃，皇上眼睛閉闔，眉心有一道深深的豎紋。

　眉很黑，也很濃，鼻梁拔，不薄不厚……

　大皇子生的和皇上不是很相象，他的面相更清秀、文瘦一些。也許是因為年紀還小，也許可能是他長相更肖似生母。

　皇上也眼開了眼，正好將逮個正著。

　“還不睡？”

　“在想泓兒，不知他睡了沒有。”

　“剛才還聽著他的聲音，現在八是睡了。”皇上象哄娃娃一樣輕輕拍著的脊背：“你睡你的，別心他們。”

　謝寧本來以為會不著，可是很快就真的睡著了。

　皇上拍的作慢慢變得更輕，更緩，最后停下來。

　謝寧的面容顯得那樣安詳溫。

　都說皇上邊最不缺人，再的容，一年半載下來也該看膩了。可是在謝寧上，皇上就怎麼都不會膩。

　白洪齊匆匆邁著大步走到門廊前頭，將手里的的傘遞給小太監，撣了撣上淋著的雨。

　胡榮迎了上來，遞了一塊松的長手巾給他：“白公公，您一把。”

　白洪齊也不同他客氣，接過來把頭臉一通狠，把手巾再遞還給胡榮。

　“皇上呢？”

　“才用過晚膳，歇了一會兒，現在在小書房。”

　白洪齊片刻不敢耽誤，急

　匆匆的沿著回廊往小書房去。雨沒有那麼大，可風還，回廊上鋪的水磨石方磚都被掃進來的雨水打了。

　白洪齊進去的時候，皇上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半舊葛袍的太監。他腰深深的躬著，整個人看來巍巍的風吹就能倒的樣子。

　白洪齊低頭站在一旁，一眼也不多看。

　皇上吩咐了一句話之后就命那人退下，白洪齊注意到那人出去的時候一點靜也沒有，沒有腳步聲響，沒有裳悉簌的靜。似乎眼前只是一花，人就沒有了，象是飄過去了一抹影子。

　白洪齊知道自己能查到的東西人家八也都能查到。自己查不到的東西，人家也能查到。

　白洪齊查到的東西，從表面上真是十分簡單。

　趙苓早年也是家兒，因為父親任上虧空，胡收人銀錢枉顧律法，一家都被牽累。趙苓沒教坊的時候不到十歲。在教坊待了這麼些年，也紅過，就是一點私房都沒攢下來，得的銀錢都補了寡母和不氣的哥嫂一家。趙家人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搬離原來賃居的地方，四鄰都不知道他們一家人的去向。

　但就在搬走之前，趙家人突然闊綽起來，趙苓嫂子的頭上上了金簪，孩子上穿了綢布，還從館子里菜，大魚大的讓人往家里送，看起來象是突然發了筆橫財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