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玉看著李景。
李景看著陸明玉。
這對剛親的新婚夫妻,對視許久。
陸明玉有些晦地張口:“所以,你死后,魂魄未散,俯在了我的牛角長弓上。”
李景點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
陸明玉心緒紛如麻,一團混,理也理不清。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對的一切了如指掌。
那副牛角長弓和抱玉劍都是最心之,一起被放置在武架上。每日早起練武一個時辰,閑來無事也會在練武場里消磨時間。
每隔幾日,就會細細拭長弓,心晦暗的時候,會對著長弓自言自語。
生驕傲倔強,不肯在人前示弱。和李昊反目決裂,都未曾流過一滴眼淚。的弱和痛苦,只有在一個人獨的時候才會流。
一想到曾說過的話都被李景聽耳中,陸明玉就覺氣息不暢。
“做兒媳的,遇到這等婆婆,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一張口就哭哭啼啼裝可憐,呸!”
“我真是瞎了眼,嫁了這麼一個狗男人。在他心里,親娘胞弟都比我值得信任。以前說的那些海誓山盟,都喂了狗。”
“蘇家真是一門子賤人。以前賣了兒做歌姬,現在又地將孫塞進宮來。什麼妃子,不過是個妾。我是看李昊惡心,絕不會再和他同床共枕。蘇家竟以為我是怕了蘇太后和蘇。要是真敢惹上門來,我索一拳一個。”
“李昊這個短命鬼,舊傷復發死了,沒將皇位傳給琰兒,竟傳給了李昌。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等自以為是的男人。皇位傳給別人了,還指別人再還回來!”
“這個李昌,真是個惡心人的賤人。李昊再不是東西,對他總是好的。他倒好,龍椅還沒坐熱,就敢對我起歪心思,我一腳踢他的……(下面省略數百字的臟話話)”
“呵呵,李昌已經了廢,睡不了妃嬪,也生不出兒子來。以后皇位還得傳給琰兒。他倒是會裝,對外宣稱為兄長守孝三年。呵呵……(繼續省略數百字的臟話話)”
“大姐夫和大姐深厚,陸家勢微了,大姐夫依然對大姐好。東平郡王是墻頭草,眼看著李昌那個賤人坐了龍椅,就開始結蘇太后。三妹這個世子妃,日子也不好過,憔悴了許多。最可恨的就是周家,以前對三姐百依百順。如今磨冷落,三姐已經很久沒進宮來看我了。”
“若不是為了琰兒,我真恨不得和李昌母子撕破臉皮,鬧個痛快。”
“孟貴妃喬皇后秦妃,一個個病逝。四皇子也在藩地病逝了。”
“我有種預,李昌母子兩個忍不了多久,就要對我手。他們兩人做了這麼多虧心事,見了我便心虛膽怯。老天真是不公,這等賤人,偏偏得了權勢。”
最后一次對著長弓低語,是中了慢毒藥的第三天。
那時,已經下不了床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令綺云將自己慣用的長弓和抱玉拿過來,強撐著力氣,將長弓利劍得干干凈凈。
然后,低語道:“我就要死了。其實,我半點都不怕死。我只是舍不得我的琰兒,他才五歲,還是個孩子。沒了親娘庇護,也不知他能不能安然長大。”
“臨死前,我得拉一個墊背的。以蘇太后的脾氣,必然要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一出心頭惡氣。我將抱玉放在被褥下,到時候一劍了結了。”
“我這小半輩子,做過唯一的一樁虧心事,就是做了刺客,一箭死了二皇子。如果二皇子還活著,這皇位本該是他的。”
“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以命相償,還了這筆債。”
……
這一幕一幕,紛紛涌上腦海。
這種覺,大概類似于在外端莊優雅矜持的淑,一個人在閨房里了著子舞,恣意縱,偏偏被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真是一言難盡啊!
陸明玉神復雜,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李景低聲打破沉默:“一開始,我很震驚惶恐,也很茫然。不知為何死后變了孤魂,遲遲不去投胎。”
“等聽清你的聲音,我才慢慢想清楚,我在何。”
“后來,你對著長弓愧疚自責,我才知道,原來,是你一箭殺了我。”
陸明玉心更復雜了:“你不恨我嗎?”
“恨,”李景不假思索地接了話茬:“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活過來,一劍殺了你報仇雪恨。”
“最恨的,是母后‘病逝’,皇姐被送如庵堂念經。”
“他是庶子,吃穿用度比我略差一些,也是錦玉食。母后從未苛待過他。我一死,母后已經失了主心骨。他為何不能容母后在宮中安養天年?為何一定要置于死地?”
“皇姐倨傲難纏,對他也算過得去。再者,一個無兵無權的公主,本影響不到他的帝位。”
“為搶皇位爭個你死我活,也就罷了。李昊已經坐了龍椅,為何容不下嫡母和皇姐?”
“別說什麼是蘇氏下的毒手。這等事,如果不是李昊默許,以蘇氏的能耐,本做不到這些。”
“所以,我最恨的人不是你,是李昊!”
前塵舊恨涌上心頭,李景聲音沉了幾分,一雙黑眸中閃出憤怒的寒。
陸明玉沉默不語。
是啊,說到底,都是因為李昊心狹窄狠。
在他眼里,唯有親娘胞弟是他最重要的家人。孟貴妃喬皇后等人,俱是攔路石擋路虎,除掉了才能安心踏實。
“我只剩一縷殘魂,什麼也做不了,只有在你對著長弓低語的時候,我才能聽見一些聲音。待到后來,我意識越來越清醒,偶爾能‘看’到一些。不過,只能在長弓周圍兩三米之。”
牛角長弓放在武架上,無人敢。
所以,他附長弓數年,唯一能聽到的,是的聲音。
唯一能見到的,也只有的臉孔。
那樣空空又似茫然無盡的黑暗里,是他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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