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選花神，金梁園貴客云集，花園里早已飲宴起來。

建康城的郎熱而率真，為了能選上花神，們打扮得百千，盡展示自己的貌，引得眾人稱贊不已。

眼看快要開場，們聚在一塊兒說話：

“幸好裴道珠沒參加，不然哪還有咱們的份？”

“說起來，人呢？”

顧燕婉著團扇，輕哼一聲：“與咱們可不一樣。我那個妹妹最會算計，肯定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會出場，好來個艷群芳。”

有心單純的郎笑道：“燕婉你就說笑，與咱們同齡，哪兒來那麼多的小心思呀。”

話音剛落，東南邊傳來溫如春風的聲音：

“我來遲了！”

眾人尋聲去。

一位妙齡郎，正從花徑盡頭款款而來。

落英繽紛。

梳高髻，比發間的明月釵還要凝白細，笑起來時小臉盈盈紅齒白，嶄新的丹紅崳在春風中肆意飛揚，最是那削肩細腰的風流，恰似佛寺壁畫上的龍，隨時會乘風歸去一般。

場上的郎君便都看癡了。

而裴道珠哪怕是快步行走，脊背也仍舊直，步伐大小有如戒尺丈量過般保持一致，那對銀耳墜更是巍然不，可見郎端莊風度。

世家長輩們對視幾眼，暗暗點頭。

裴家道珠，果然是世家貴的典范！

顧燕婉輕嗤：“我說的吧，事事都要算計的，非得抓住一切機會，出盡風頭才肯罷休。”

剛剛還為裴道珠說話的郎，此刻無話可說。

案桌旁，陸璣笑呵呵道：“玄策你看，道珠妹妹穿了新，容更勝從前。我早說子要養，道珠妹妹天賜的容貌，更要仔細養著……”

他嘰嘰歪歪的，蕭衡沒聽進去。

他捻著佛珠，遠遠注視裴道珠。

事事都要權衡算計，連出場的時機都要算計。

裴道珠……

活得不累嗎？

裴道珠先向長輩們見過禮，也知道郎們都不喜歡，于是挑了蕭衡邊的位置坐：“九叔、陸二哥哥，我與你們坐一塊兒。”

陸璣見沒穿舞，不疑：“道珠妹妹不參選花神嗎？”

裴道珠看了眼對面高座。

高座上的貴婦端莊雍容，正是當朝長公主、崔家的當家主母司馬寶妝，拉著兒崔凌人的手，仔細叮囑著什麼。

崔凌人頻頻點頭，滿臉勝券在握。

裴道珠收回視線，輕搖絹扇：“多謝陸二哥哥關心，我前兩日練舞時扭到了腳，不能做太劇烈的作，只能錯過花神節了。”

陸璣點頭：“原來如此……當年道珠妹妹在淮水邊的那一支《神弦歌》艷驚四座，不能再次看到，當真憾。”

裴道珠暗道有什麼可憾的，他若是娶，可以天天跳給他看。

然而這話卻不敢明說。

陸璣去和其他郎君應酬了。

蕭衡捻著佛珠，毫不留地拆穿：“你一貫出風頭，今日倒是忍。這麼怕崔家？”

裴道珠微笑：“察言觀久了，便知道有的風頭不能出。九叔家族鼎盛，當然不明白我為人世的辛酸。”

蕭衡輕嗤。

隨著編鐘樂音響起，選拔正式開始。

第一個上臺的是韋朝。

跳的是裴道珠這幾天教的《神弦歌》，舞蹈源于楚地的祭祀巫鬼文化，原本該是清麗婉轉而又神縹緲的風格，只是實在張，臉兒通紅如蝦殼，四肢僵的厲害，完全跟不上樂音。

蕭衡譏諷：“這就是你那支名京師的《神弦歌》？看起來像是神婆招鬼，稽可笑。”

裴道珠保持微笑。

明明是韋朝跳不好，的舞才不是這樣呢！

“九爺。”

甜的聲音突然傳來。

裴道珠去。

來人是相府嫡崔凌人。

崔凌人脆聲道：“自打來到金梁園，我就勤練習舞蹈，不敢稱天下第一，在建康城卻也是數一數二。今日選花神，九爺會在臺下為我助威，是不是？”

陸璣不知幾時回來的，在裴道珠耳邊小聲道：“崔家妹妹仰慕玄策，長公主和崔家又寵，我剛剛聽崔家大郎君說，他們崔家有意和蕭家聯姻，事宜會在花神節之后商量，大約是想等崔家妹妹拿了花神名之后，風風地定親。蕭相爺肯定是同意的，如今，只等玄策點頭。”

裴道珠了然：“原來如此。”

崔凌人忽然轉過頭來。

打量裴道珠幾眼，微笑：“這兩日，裴姑娘的名聲如雷貫耳。”

裴道珠挑眉。

知道金梁園里的那些謠言。

說什麼和蕭玄策有了孩子，蕭玄策未曾站出來澄清，便也對那些謠言只字不提。

本以為謠言總會消散，沒想，卻被崔凌人拿出來當話柄。

崔凌人打量幾眼，又道：“聽顧燕婉說，你的舞很好，你怎麼不參加競選？”

裴道珠：“是因為——”

“罷了，我沒時間聽你的事。”崔凌人驕傲地抬起下頜，“聽說你和九爺棋逢對手，曾為一局棋手談半日，最后下出一盤三劫連環的平局。你的琴棋書畫都是絕佳，我卻也不差。裴道珠，將來有機會，我要向你好好討教。”

裴道珠客套的“不敢”兩字還未說出口，崔凌人已經起。

向蕭衡，自信而堅定地了下青，才回了長公主邊。

陸璣嘆息：“崔家妹妹還是一如既往的風風火火。建康城的郎都玩鬧，卻是為數不多的勤之人……對了玄策，仰慕你，你可憐？”

裴道珠也向蕭衡。

雖然如今不再打蕭衡的主意，但畢竟是在意皮囊風度的人，蕭衡這般容風度，配崔凌人……

實在可惜。

蕭衡捻著佛珠。

長公主也就罷了，崔家家主崔元，手里卻握著兵權。

崔家勢力不遜于蕭家，他想北伐，勢必要爭取更多的世家支持，與崔家的這樁婚事，確實在他的考慮范圍之。

他飲了半盞梨花酒，睨向陸璣：“正經書不讀，倒是關注起兒長了。”

陸璣不怕他，笑著低聲音，對裴道珠道：“真稀奇，玄策竟然沒有回絕。看來他對崔家妹妹，怕是有呢。”

裴道珠笑意盈盈。

蕭玄策他笑得那麼虛偽，分明是不喜歡崔凌人的。

像他這種人，所謂的婚姻……

大約也只是權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