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珠挑剔地上下打量韋朝。

韋朝今日仔細打扮過，妝容比平常更加致艷麗，穿搭首飾也是心搭配過的。

帶著行李住進家，還張口就問沈大將軍，打的什麼主意？

韋朝回過神，見裴道珠只看著不說話，不驕傲地抬起下頜：“你瞅我作甚？”

裴道珠歪了歪頭：“我瞅你怎麼了？表姐今日艷奪目，還容不得我多看兩眼嗎？”

一句話，把韋朝哄得開開心心，急忙含帶怯地捂住臉：“真的嗎？”

裴道珠撇了撇。

當然是假的。

建康城還沒有哪個貴族郎，敢在面前稱一句艷奪目。

裴道珠察言觀的能力極強，見韋朝眉梢眼角著些嫵和期待，聯想起張口就問沈大將軍，心底不冒出一個念頭。

只是那個念頭太過荒誕。

自己都不敢信。

抱著戒備的心態，淡淡道：“我阿娘已經和裴家沒有任何關系，你來我家小住，怕是不妥。不如我安排馬車送你回韋家，免得你家人擔心。”

“這就是表妹的待客之道嗎？”韋朝不悅，“我辛辛苦苦過來一趟，帶著行李乘坐長檐車，穿過熙熙攘攘的鬧市，幾乎整個建康城的人都知道我來你這里小住，你卻要趕我走……大將軍府，怎得如此小氣？”

裴道珠：“……”

頭一回無話可說。

原以為表姐是個笨蛋，今日看來，也不盡然，好歹還知道拿名聲來要挾呢。

皮笑不笑：“表姐非要小住，我自然沒有不歡迎的道理。枕星，帶表姐去鳴泉院。”

鳴泉院距離主院最遠。

才不給韋朝親近沈阿叔的機會。

順利住進將軍府，韋朝高興的什麼似的，來不及細想，立刻帶著仆婢們，抬起箱籠和包袱，浩浩地去了鳴泉院。

裴道珠又低聲吩咐枕星：“找幾個機靈的小丫頭盯著，別讓在府里來。”

枕星“誒”了聲，連忙找人去了。

韋朝住進鳴泉院，左右環顧，十分滿意。

心腹侍一邊為收拾閨房，一邊忍不住道：“姑娘怎麼這麼高興？奴婢瞧著，那沈將軍歲數太大，和您并不般配……”

“你懂什麼？”

韋朝翻了個白眼。

推開花窗，注視滿園景致，小臉上是藏不住的野心：“起初，我也覺得沈將軍年紀過大配不上我。可是阿娘告訴我，年紀并不重要，前程才重要。

“阿娘還說，與其嫁給年輕的世家公子，花時間等他步步高升，不如嫁給已經高升的人。直接累累碩果，豈不比親自栽培樹苗，要省時省力得多？”

侍恍然：“原是如此。”

韋朝輕哼一聲，得意地掐下窗外的花。

把玩著花朵，十分驕傲：“我阿娘是個有見識的奇子，說的必定都是對的。只要我聽阿娘的話，就一定能為大將軍夫人，把裴道珠顧燕婉們統統踩在腳底下！”

……

“韋朝當真這麼說？”

繡樓。

裴道珠手捧書卷坐在窗邊，忍不住笑了起來。

枕星點點頭：“小丫頭們聽得真切，確實是這麼說的。”

“果實再甜，那也是別人辛苦栽培出來的，跟有什麼關系？”裴道珠合上書卷，“容貌才一無是，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勾搭沈阿叔。”

想當初勾搭蕭衡時，還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容，且與他有一段舊的緣故。

韋朝可比自信多了。

枕星擔憂：“姑娘，咱們可要攔著？或者，想個主意把攆出去？”

“不怕。”裴道珠把書冊放回書架，“要自取其辱，咱們何必攔著？看笑話就是。”

竹在，舉止間儀態嫻雅高貴。

枕星總是相信的判斷的，于是笑道：“對了，還有一事想跟姑娘說。早些時候管事那邊收到十幾封帖子，全是那些士族千金派人送來的，說是想來拜訪您。”

裴道珠垂著眼簾，細白的指尖拂拭過一本本書脊，挑選自己想看的書。

莞爾。

這可真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那些士族千金，在裴家落魄后皆都瞧不起，在給蕭衡做妾時，又瞧不起卻又羨慕，如今了將軍府的姑娘，們倒是上趕著來獻殷勤。

想了想，道：“既然們想來，那就都請過來好了。正值秋日，螃蟹鮮，桂花酒和栗子糕也值得品嘗，不如就在府里設螃蟹宴招待。”

建康城的世家高門之間，最流行宴飲應酬。

越是高門大戶，越是高朋滿座。

沈阿叔是武將份，又是寒門出，在朝堂上勢單力薄，多籌辦宴會雅集，結高門權貴，對他而言總是好的。

裴道珠思量妥當，便讓侍取來筆墨紙硯，親自撰寫請帖。

……

白茶的花草紙，拓印著金箔秋。

一行行簪花小楷躍然紙上，風雅飄逸。

北居。

蕭衡悠閑地坐在廊下，饒有興味地翻看請帖：“倒是有雅興，竟弄出一場螃蟹宴……如何，都請了哪些人，還是只獨獨邀請了我一人？”

問柳悄悄翻了個白眼。

獨獨邀請主子一人？

用腳想都知道不可能。

然而他只能溫順答道：“將軍府第一次宴飲，意義非同尋常，自是邀請了眾多士族郎君和郎。只是在裴姑娘眼里，主子定然是最特別的那個，若是按照的意思，肯定只愿意邀請您一人。”

蕭衡輕嗤。

他睨向問柳：“別的沒學會，獻倒是學得通。”

問柳嘿嘿笑著：“這不是跟裴姑娘學的嘛——”

話音未落，察覺不妥，他連忙閉上。

蕭衡把玩著請帖。

話是沒說錯的。

當初春日宴上相逢，裴家的小騙子對他百般獻，一張像是抹了。

只是后來……

變了渾長刺的薔薇。

蕭衡的眉梢眼角多了些霾。

他收了請帖，淡淡道：“我記得，彭澤那邊才送了幾筐好蟹過來，全給將軍府送去，再把我初秋時親手釀的那壺桂花酒也送去。”

問柳笑嘻嘻的正要去辦，蕭衡又住了他。

他道：“仔細叮囑，螃蟹可以與人分著吃，只是那壺桂花酒，只許一人喝。”

裴家的小騙子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不肯獨獨邀請他一人吃螃蟹宴。

可他的心很小，他不愿浪費時間跟那群腐爛的蛀蟲打道。

他親手釀的桂花酒，舍不得給別人喝，只肯給喝。

這是屬于他蕭衡的偏和例外。

，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