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珠雙眉蹙。

面前的郎君跟中了邪似的，渾發。

繃著小臉，勉強為他敷好藥，又仔細系好紗布。

垂著羽似的長睫，仍舊低著頭收拾藥箱，聲音很小很小：“你從不把話說明白……什麼心意，什麼不的，我是一點兒也沒聽明白。”

故作糊涂，雙頰卻染上了艷的緋，就連雙瞳也更加明亮水潤。

蕭衡薄噙著笑，似是不敢再看，只扭頭向窗外。

那種話……

他如何說明白？

笑了半晌，他才低聲：“總之，你該是明白的。”

裴道珠也笑了。

低著頭，明明藥箱已經收拾好了，卻還是反反復復地拆裝：“我并不明白。”

兩人僵持了一陣，蕭衡拆穿道：“你說你不明白，可你那小藥箱一早就收拾好了，你為何不走，你在等什麼？”

裴道珠反相譏：“那你又為何放棄刺殺元承？為何忤逆相爺？野心滔天的蕭家九郎，也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姑娘，中止籌謀多年的計劃嗎？值得嗎？”

四目相對。

宛如電似的，又各自移開目。

沉默半晌，蕭衡突然道：“并非不相干……”

淡金的秋過青紗窗。

梨木雕花小藥箱四角包金，白皙細膩的小手按在木箱上，落了一層影，白得宛如明，清晰可見深藍的細小管。

寬大修長的手掌，忽然覆在的手背上。

自打裴道珠來到雪堂，蕭衡第一次正視的眼睛，強調道：“并非不相干。”

郎君掌心的溫度是熾熱的。

裴道珠的心跳莫名加速，要回自己的手，可對方逐漸握得很。

裴道珠的雙頰越發滾燙。

這廝就是這般討厭，既不把話說明白，又沒有進一步的作，就這麼杵在窗邊，也不知道是在等什麼！

難道……

是要等主開口嗎？

可是這種事，裴道珠是寧死也不要開口的！

停頓片刻，忽然掙出自己的手，抱著小藥箱站起，朝蕭衡福了一禮，就匆匆離開了雪堂。

蕭衡注視著窗戶，背影纖妙，腳步極快地跑出了小院。

面紅耳赤含帶惱的模樣，仍舊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應是喜歡的吧？

蕭衡捻了捻指尖，眉梢眼角多了些淺淺的歡愉。

而裴道珠離開雪堂，一路跑出很遠，才靠在游廊拐角輕聲息。

腦海中，蕭衡白清雋的模樣揮之不去，那句“并非不相干”，更是反復縈繞在耳邊。

裴道珠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殼兒：“信誓旦旦不思其反，蕭玄策慣會花言巧語，他說的話你也信？不過是為了你挨一頓鞭子而已，有什麼可的？”

“姑娘！”

枕星找了過來。

裴道珠連忙斂去多余的表：“你去哪兒了？”

枕星搖了搖頭：“奴婢去找從前的小姐妹說了會兒子話。倒是姑娘您，好好的怎麼臉紅了這般模樣？可是郡公對您做了什麼事兒？”

“啊……”

裴道珠抬袖了臉：“許是太過炎熱的緣故。時辰不早，咱們回府吧。”

枕星好奇地目送快步走遠。

昨夜落了一場秋雨，今日天氣清寒，連都多穿了一件夾，哪里就炎熱了？

家姑娘怕是糊涂了！

裴道珠行了一段路，游廊前方突然冒出一個侍。

瞧著有幾分眼，好似是陳姨娘的丫鬟。

那丫鬟恭敬地福了一禮：“裴姑娘，我家姨娘得知您來府中做客，特意請您過去說話。還特意為您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想請您留下來用晚膳。”

裴道珠挑眉。

太打西邊兒出來了，陳姨娘居然想見。

怕是瞧見如今了將軍府的嫡，眼饞心熱，因此才對示好吧？

對蕭榮以及陳姨娘一家毫無興趣，婉拒道：“阿娘叮囑我早些回家，就不叨擾姨娘了。”

丫鬟笑了笑，又道：“不止姨娘在，大爺也在。二位左思右想，覺著當初退婚到底對不住您，因此想向您當面道個歉。姑娘不買姨娘的賬，大爺的面子，總要給幾分吧？”

裴道珠無話可說。

都退婚幾年了，現在想起來道歉了？

早干嘛去了？

可以無視陳姨娘，但蕭家大郎的面子，是不得不給的。

蕭家大郎蕭程，畢竟是蕭家下一任家主。

勉強一笑：“帶路吧。”

來到陳姨娘居住的后院，剛進門檻，對方就熱地迎了上來。

陳姨娘握住裴道珠的雙手，贊不絕口：“數日未見，阿難又俊俏幾分。快坐，姨娘給你準備了茶酒點心，都是外面買不到的！”

裴道珠落座，瞧見蕭程和蕭榮父子都在。

蕭榮滿臉期待，對上的視線，立刻出燦爛的笑容：“道珠妹妹……”

裴道珠略一頷首，接過侍送上來的香茶。

陳姨娘十分熱：“昔年是我蠢笨，誤信了顧燕婉的讒言，才疏遠了阿難。如今我才看清楚，究竟是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裴道珠笑而不語。

如今也看清楚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陳姨娘見不語，和蕭榮對視一眼，又熱切道：“阿難瘦了，今晚留下來多吃些好的，仔細補補子。只可惜我膝下沒有兒，若阿難是我兒就好了，我定然視若珍寶，仔細疼……”

裴道珠用茶蓋輕輕拂開茶沫。

這番話，當年剛和蕭榮定親時，就聽陳姨娘說過。

想必，顧燕婉也是聽過的。

無心和陳姨娘糾纏，因此聲道：“我知道姨娘心里在想什麼，只是我終究給九爺做過小妾，哪怕我和榮哥兩相悅，也是絕無可能再在一起的，否則傳出閑話，蕭大人和姨娘都會臉上無。我激姨娘把我當兒，若有來生，定然會好好報答姨娘。”

畫餅嘛，誰不會？

陳姨娘畫的餅確實不錯，可裴道珠更有能耐，連下輩子的餅也一起畫上，誰能畫的過呀！

陳姨娘語噎。

總覺得裴道珠還似當年一般弱乖巧，只是哪里又不太對勁……

蕭榮同樣面難。

看吧，道珠妹妹心里還是有他的，否則也不會說出這番話。

只是九叔的存在，確實是個麻煩。

，

晚安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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