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照耀下,顧燕婉渾是傷,可見這三日了不罪。
哭哭啼啼,不顧一切地奔向沈霽:“沈將軍救我!”
元栩栩看熱鬧不嫌事大:“顧燕婉想謀害裴姐姐,特意把請到臨風小筑,打算給灌迷藥,再送到我皇兄的馬車上。只是裴姐姐提前識破的計謀,和蕭衡聯手,反把給送了過來。所以裴姐姐應是在蕭衡那里,沈將軍可以回去瞧瞧。”
火把的明明暗暗。
沈霽的臉也明明暗暗。
他盯向狼狽跑過來的顧燕婉。
顧燕婉腳步僵住,渾止不住地發抖。
面前這將軍,是裴道珠那賤人的繼父……
元栩栩輕笑一聲。
放下車簾:“啟程吧。”
沈霽的親兵讓開一條路,放他們走了。
車轱轆聲漸行漸遠。
顧燕婉呼吸急促,小心翼翼道:“將軍莫要聽胡人的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元栩栩是在離間我們的關系,我一向視阿難為親妹妹,怎會給下迷藥?!將軍一定要信我!”
沈霽沒說話。
他雖是男人,卻并不蠢,孩兒家之間的矛盾,他是清楚的。
副將低聲:“將軍,此屢次三番傷害裴姑娘,不如趁著夜黑風高——”
他作了個抹脖子的作。
沈霽把玩著韁繩。
無論是戰場還是哪里,他從不殺人和小孩兒。
這是他的原則。
只是顧燕婉傷害阿難,也確實是事實。
掂量良久,他淡淡道:“帶回建康。”
他催馬往來時的路走。
副將不解:“就這麼放過,會不會太便宜了?”
沈霽聲音更淡:“是從北國人的車隊里找到的。”
副將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
從北國人的車隊里找到的……
旁人聽了,只會好奇顧燕婉為何會和北國人在一起,更有甚者,會懷疑是不是通敵叛國。
這般活著,比死還難。
……
烏巷,沈府。
裴道珠得知沈霽為了救自己,不惜帶著親兵夜闖城門,連夜去追元承的車駕,心底滋味兒復雜。
夜闖城門乃是死罪,沈大將軍竟然為了做到了這個份上。
或者說,為了阿娘做到這個份上……
沈霽星夜兼程趕回來時,裴道珠立刻跪倒在地:“阿難給您添麻煩了!”
瞧著眼前完好無缺的人兒,沈霽暗暗松了口氣。
顧嫻紅著眼睛上前,替他拂去兩肩風:“我已經罰阿難面壁思過,都是我們不好,總給你惹麻煩……北國的那對兄妹可有為難你?可有打起來?這幾日,很是辛苦吧?”
沈霽搖頭:“未曾為難。”
他上前,親自扶起裴道珠:“阿難沒事就好,你阿娘和我都擔心得。下次再與人出去玩,記得侍告知我們。”
裴道珠抬起頭。
面前的大將軍一細鎧,因為多日餐風宿的緣故,略有些蓬頭垢面。
只那眉目和廓,依舊是堅毅的。
他能為阿娘和,搭建出遮風避雨的家。
也能為了自己這個沒有緣關系的兒,不惜冒著死罪夜闖城門,帶兵去追北國的皇太子,這份恩德,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報答的。
紅了眼圈,忽然撲到沈霽懷中:“阿父!”
一聲哽咽。
沈霽愣住,隨即連忙扶住。
他不善言辭,不知如何表達緒,卻也同樣紅了眼。
事后,沈霽去宮中向皇帝請罪了。
好在他是南朝為數不多擅長領兵作戰的將軍,老皇帝到底不敢拿他怎麼樣,只象征地罰了半年俸祿以作警示。
沈霽從宮中回來,已近子夜。
還沒吃上兩口熱乎的,蕭衡忽然登門造訪。
沈府后院。
裴道珠待在閨房里,聽見沈霽平安歸來,才放心地準備就寢。
對著鏡子梳頭時,枕星匆匆忙忙地奔進來報信:“姑娘,郡公來了,正要去廳堂和大將軍說話呢!聽說還帶了些禮,你說,他是不是來提親的呀?”
裴道珠愣住。
蕭衡竟然來了……
心中好奇,于是放下木梳,披了件斗篷,和枕星從后門溜到廳堂。
隔著屏風,但見廳堂燈火明。
沈霽和蕭衡各自落座,侍恭敬地呈上香茶點心,又無聲地退了出去。
整座大廳格外寂靜,只聽得燭火輕微的嗶啵聲和外面傳來的秋蟲聲。
蕭衡指了指帶來的錦盒:“沈大將軍連日奔波,只怕壞了,這些補品你且用著,若是吃得好,我再送些來。”
沈霽不聲:“無功不祿,郡公還是拿回去吧。”
“到底是因為我擅自帶阿難出去玩,才讓大將軍和夫人擔心。”蕭衡微笑,“這些補品,便算是賠罪了。”
沈霽沒接他的話,只冷淡地開門見山道:“到底何事,直說便是。”
他也年輕過,對面這小子在想什麼,他一清二楚。
從前他納阿難為妾,裴茂之那個狗東西沒膽子拒絕。
如今阿難的父親是他,蕭衡再敢提做妾的事,他可是要給他打到鼻青臉腫的。
蕭衡挑了挑眉。
總覺得對面這人的眼神格外犀利,像是在盤算怎麼弄死他似的。
他盡量放平聲音:“那夜和阿難泛舟玄武湖,彼此投意合,因此私自許了終。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須得過了明路。因此,我想先與將軍和夫人商量。”
沈霽試探:“求娶?”
蕭衡斬釘截鐵:“求娶。”
這一次,是求娶,而非納妾。
沈霽陷沉默。
他到底不是阿難的親生父親,這種事兒,哪敢擅自做主?
正要推辭,打發蕭衡改日再來,屏風后突然傳出一聲弱的咳嗽。
裴道珠裹著斗篷,弱柳扶風般款款走出。
燈火映照在上,姿高挑纖弱,茶白的斗篷更添幾分不沾人間煙火的仙氣。
抬起眼睫,似含般瞟了眼蕭衡,聲道:“聽說阿父才從宮中回來,擔憂阿父的安危,因此出來瞧瞧。不知郡公在此,是我莽撞了。”
說完,還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禮。
沈霽和蕭衡一時無言。
論起裝模作樣,建康城的郎們當真萬萬不如裴阿難。
看的架勢,分明就在屏風后聽了很久,卻偏要說是剛過來……
沈霽只得咳嗽一聲,也不拆穿,認真道:“郡公剛剛說,想要求娶你。這種事,還得你親自決斷。阿難,你可同意這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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